潤玉閉關(guān)后,北辰的時間全被六境四海、五域八荒的大事小事占滿。
尤其,這年還恰逢閏正月,各族的大型祭祀、仙神的升階考評、十方兵卒的調(diào)配輪轉(zhuǎn)、萬塞節(jié)、大朝會,零零總總,各式各樣,全都集中在了春天。
從早到晚不停輪轉(zhuǎn),北辰的案頭就從沒有空過。有時,甚是高到了往年的兩到三個倍不止。
一日接一日,北辰越發(fā)忙碌,簌離時??梢砸姷奖背诫u鳴時分就出了宮,月上中稍才回來。
為了讓北辰不至忘了用膳,簌離每日更早的去了膳食監(jiān),可北辰好多次才和簌離坐下來吃了幾口,就又被人請走了。
正是如此,等北辰有了空暇,意識到潤玉還沒出關(guān),時間已是春末夏初。
“殿下!”瞧北辰到了玄門峰,勾陳、孟章旋身下了峰頂。
笑著對北辰執(zhí)手一禮,引北辰一路進(jìn)了鴻蒙宮。
“小郎君!”見北辰隨勾陳、孟章走了進(jìn)來,忙在鴻蒙宮花圃、夾道上的天靈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著與北辰打招呼。
含笑一一做了回應(yīng),北辰繞過正殿,到了潤玉閉關(guān)的靜室。
只見,靜室周圍煙霞紫氣全部凝實(shí),連屋檐上端的天星宮鈴都看不清。轉(zhuǎn)向孟章、勾陳,北辰一臉正色。
“父帝是在沖擊無相之境嗎?”
孟章、勾陳點(diǎn)了點(diǎn)頭。
目眼一轉(zhuǎn),北辰雙唇一抿。再次凝視靜室,腦中浮現(xiàn)潤玉生辰當(dāng)天發(fā)生的一幕幕。
“父帝昏迷時,肩頭的混沌青蓮頻頻閃爍,間或更有消散之像!可父帝一醒來,混沌青蓮就好好的開在父帝肩頭了!”眸光一閃,北辰抓住了自己當(dāng)時升起的不好直覺。
“這中間,多的只是父帝的幾聲急咳!”想通關(guān)鍵,北辰眉眼一抬,看向靜室的目光亮的遮都遮不住。
“娘,出事了!”
雙唇抿成直線,北辰掉頭就回鴻蒙宮正殿花圃。
緊緊跟在北辰身后,勾陳、孟章眼神一碰,同時聯(lián)系向九鳳、血痕:“九鳳(景犴),快來正殿!殿下狀況不對!”
剛傳音完,北辰已采下了花圃中的一枝青蓮,將還未盛開的花瓣全都剝了去。
“果然!”兩眼盯著本應(yīng)青嫩,實(shí)際灰白、還結(jié)有絲網(wǎng)的青蓮蓮心,北辰黑白分明的眼睛暗沉一片,像極了拍打著滔天巨浪的大海。
“娘已經(jīng)飛升宙境,成永生之體,浩瀚世界,不可能有生靈能對她真正形成傷害!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動了娘的底線!設(shè)計(jì)了父帝,算計(jì)了我!”一把把蓮心捏碎,繃緊面皮的北辰大步走回靜室。
“父帝必然是知道娘出了事,才會用自己轉(zhuǎn)移我的注意。也一定第一時間就沿著娘的氣息,去了娘出事的地方!可父帝沒有傳喻孟叔、勾叔聯(lián)系任何仙神,而是自己一個人沖擊起了無相之境。那么,那個讓娘出了事的人,就不是任何寰宇里的生物,而是和娘一樣的永生之人!”越想,思緒越清,北辰靜靜停在了靜室前方。
“這件事,娘沒了顧忌,父帝只字未留!能讓他們這樣的,數(shù)來數(shù)去,只有一種可能。”雙手在袖中攥緊,北辰臉上平靜得如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我的性子,娘了解!父帝更了解!我什么都可以壓下,什么都可以用忘塵一點(diǎn)一點(diǎn)忘掉,唯有云然,唯有父帝受的傷,我會像兒時記娘一樣,永生不忘!”
“娘和父帝正是知道這點(diǎn)!知道我不被新的天地法則接受!若是我粘上了血污,必定形神俱傷,累及生靈!所以,娘才會觸犯禁忌,出了事!父帝也才會一言不發(fā),沖擊起圣人最后一階!”
雙手攥得骨骼脆響,北辰雙眼寒光碩碩?!澳酥Z斯嗎?又是莫克諾斯嗎?”旋身轉(zhuǎn)頭,北辰撞上了孟章、勾陳。
“殿下!陛下沒事,只是閉關(guān)時,恰好悟到了無相之境,這才會多閉關(guān)了些日子!”順勢拉住北辰,孟章說得很是讓人相信都是真的。
但北辰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判斷,孟章說得再真再切,北辰心里,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孟叔,我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奏書,要快些回去處理!”笑得讓孟章、勾陳、九鳳、血痕難辨真假,北辰看了四人一圈,再添更多感情攻勢:“孟叔,勾叔,鳳姨,血痕!你們都是從小跟在娘身邊的老人,對娘和父帝,絕不下于辰兒!”躬身下腰,北辰鄭重其事:“父帝這里,就拜托孟叔、勾叔、鳳姨了!血痕還得隨辰兒回去,照管辰兒鎖魂圈里的那些妖獸,不讓他們出來禍亂凡塵!”
細(xì)細(xì)端詳北辰,孟章四人用神通探查了寰宇八方。
沒有異樣!也沒有任何變色風(fēng)云!
疑慮在心,孟章四人的心仍然吊在半空,但沒再攔著北辰。
因?yàn)?,孟章四人都很明白,這時若再攔著北辰,就是把北辰?jīng)]有說出口的所有猜測全部坐實(shí)。做得越多,越是在北辰面前此地?zé)o銀三百兩,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如此!我們就不耽誤殿下了!”放開北辰,孟章看向血痕,“景犴,殿下就交給你了!若陛下出關(guān),見殿下又消瘦了,我們可不會為你遮擋!定會和陛下實(shí)話實(shí)說,是你沒把殿下照顧好!”
明白孟章是在告訴自己,若北辰再出君云然去時的狀況,要第一時間將北辰的七殤用鎖魂圈封住,帶回鴻蒙宮。
敲了下孟章肩頭,血痕對著北辰笑了一笑,化為銀光進(jìn)了鎖魂圈。
瞥了眼鎖魂圈,北辰笑高唇角,離開了鴻蒙宮。
…………
有了一次,北辰就不會容同樣的事在自己身上發(fā)生第二次。穿梭各個星域,北辰朝著瀛洲,心里念著清心普善咒,將心底的升起的怒、恨全都逼出了體外,送進(jìn)了伴身靈寶。
“殿下!您怎么來了!”跑動數(shù)步,破軍站定北辰身前。
“本殿來拿回一樣?xùn)|西!”說完,北辰瞬移到封印之門正前方,手臂一揚(yáng),重重一落,莫克諾斯里的水和靈氣全都溢了出來。
驚訝了下巴,破軍眼看著北辰翹著唇,開了伴身靈寶松竹扇,收了所有的水和靈氣。
之后,北辰又單手一打,在封印之門上施了旱魃子母咒。
烈日當(dāng)空,轉(zhuǎn)眼間,莫克諾斯大小江河全都枯竭。好不容易綠了數(shù)年的大地,被酷烈的陽光曬回了枯黃。
慌了面容,瓦里安一邊沖進(jìn)麥迪文的魔法塔,一邊大喊道:“法神!法神!麥迪文法神!”
結(jié)束冥想,恢復(fù)到五六十歲的麥迪文睜開眼睛,看著瓦里安慌亂地奔向自己。
“法神!一息之間,所有江河全都干枯了!種在地里的莊稼,也全部枯黃了!”咽了一下,瓦里安斷續(xù)說完莫克諾斯的情況。
騰地一下站起,麥迪文抓向瓦里安:“你說什么?”
通紅著臉,喘息不已的瓦里安又回答了一遍。
“王妃知道嗎?”想到娜塔莎出生時險象環(huán)生,之后幾年又多次險些夭折,麥迪文糾緊的心臟,更是一緊。
清楚美狄絲為了娜塔莎沒了半數(shù)修為和壽命,現(xiàn)在又在越階的緊要關(guān)頭,瓦里安沒有通報美狄絲。
搖了搖頭,瓦里安看麥迪文踱著步,握著手,連聲道好:“那就好!那就好!”
劍眉一皺,瓦里安說出美狄絲越階的危險:“法神!王妃這次越階,若是成功,不僅能跨過魔帝,成為媲美圣王的存在,還能續(xù)上因?yàn)楣魇サ膲勖托逓???扇羰鞘?!王妃,輕則會成為一個癡兒,重則形神俱滅!”急得沒了主張,瓦里安問向麥迪文:“法神!我們要怎么辦?”
一邊是莫克諾斯,一邊是美狄絲,難以定下想法的麥迪文目眼一張,對瓦里安一揮手,“走!我們先去封印之門!”
飛了一路,莫克諾斯到底情況有多糟,麥迪文心里清清楚楚。而這般突然之間沒了水和靈力,麥迪文也知道是有人在外對莫克諾斯施了法的緣故。
見到破軍和十萬守將,麥迪文一下?lián)渖戏庥≈T,哭得聲淚俱下:“將軍們!將軍們!不知我們做錯了什么?惹得將軍們對我們失望透頂,要我們莫克諾斯上的老小,沒水沒糧的死去!……將軍們吶!將軍們!求你們發(fā)發(fā)慈悲,讓我們莫克諾斯上的人,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好不好?”
麥迪文哭得聲色俱全,讓人難以不動容。心生不忍,幾個仙、魔、妖、怪首領(lǐng)靠近了破軍,“統(tǒng)領(lǐng),你看這兒?……”
抬起手,破軍止住所有人,步行到了麥迪文面前。
“不是我們收走了莫克諾斯的水和靈氣!是殿下!殿下親自來了瀛洲收走了水和靈氣!”
頓了頓,破軍再說出一個不好的消息:“而且,殿下走前,還在封印之門上施了旱魃子母咒!只要子母咒在,就算仙尊、佛祖,也幫不了你們!”
“將軍,這旱魃子母咒要怎么解?”急上眉梢,麥迪文貼上封印結(jié)界急急相問。
“旱魃子母咒,只有陛下和殿下才可以解!”
心咣的一下墜落谷底,麥迪文當(dāng)場沒了反應(yīng)。
嘆息一聲,破軍轉(zhuǎn)身走回駐地。
“將軍!將軍!我可不可以求見一下殿下?”猛的回過神,麥迪文急忙一喊。
停下步伐,破軍轉(zhuǎn)過頭來,答應(yīng)麥迪文,帶他去見北辰……
“殿下,破軍帶著麥迪文在殿外求見!”踏進(jìn)書房,天璇向北辰執(zhí)手稟報。
筆下一停,北辰肅聲開口:“告訴他,本殿沒空!麥迪文若賴著不走,就自己去迎賓館住著!本殿什么時候有空了,什么時候再見麥迪文!”
“是!”……
就這樣,麥迪文住進(jìn)了迎賓館,見到北辰已經(jīng)是潤玉飛升宙境的第二天。
滿殿仙神,鴉雀無聲!彎著腰,對著北辰行禮的麥迪文怎么都不見北辰叫自己起身,心中忐忑一片。
“走!”突然,殿外響起一聲怒喝,偷偷開了冥神法眼的麥迪文,見到了一個長相奇丑的怪人壓著瓦里安進(jìn)了大殿。
“主人!您真是料事如神!果然有人想私自躍出封印,當(dāng)場被我逮了個正著!”咧著嘴,怪頭海獸將瓦里安推到了麥迪文身后。
倒吸一口冷氣,麥迪文一下仰頭對上北辰。
抬手讓化身成人的怪頭海獸退到一旁,北辰朝著麥迪文勾起了一邊唇角。
脊背發(fā)涼,麥迪文硬著頭皮請求北辰:“還請殿下慈悲,給麥迪文一個明示!讓我莫克諾斯上的生靈有一條活路!”
“明示?明示什么?”
“活路?本殿什么時候不給莫克諾斯活路了?”
不敢置信,麥迪文仰頭看著明知故問的北辰,沒了聲音。
“明明是你收了我們的水和靈氣,又對我們施了旱魃,竟然還在這里裝作不知道!”怒火中燒,瓦里安沖著北辰大吼。
“瓦里安!”急了眼,麥迪文連忙轉(zhuǎn)頭喝止。不想,北辰不可抑制的笑出了聲:“呵!呵呵!呵呵呵……”
心臟一突,麥迪文小心看向北辰,聽到了北辰的承認(rèn)?!氨镜钍鞘樟四銈兊乃挽`氣,也對你們施了旱魃子母咒!那又怎么樣?”
“你憑什么?水和靈氣,是你父親親口許諾給我們的!你憑什么收回去?”滿臉怒火,覺得自己再憋下去,會生生憋死的瓦里安大眼瞪向北辰。
面色一冷,北辰眼泛幽光,手一壓,將瓦里安重重按在了殿上。
“憑什么?本殿現(xiàn)在就告訴你們憑什么!憑你們所謂的圣戰(zhàn),獲勝者,是我們,不是你們!憑這個寰宇擁有說話權(quán)的,是我們,不是你們!憑本殿才是父帝的兒子,你們不是!”
“你!~”面色赤紅,瓦里安伏著地,脹鼓全身想要掙脫北辰。
冷冷一笑,北辰走下帝座,展開松竹扇。“你們,聽過一句話沒有!”
心臟砰砰直跳,麥迪文看著北辰一字一頓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松竹扇一合,北辰眉眼一撇,“現(xiàn)在!寰宇!本殿說了算!”話音未落,屬于莫克諾斯的水和靈氣化為萬千水珠,在麥迪文、瓦里安眼前四散,飛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