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是愛,平靜也是愛,針鋒相對以牙還牙也是愛,愛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這沒錯,只是愛也時常讓人難過。 ???
1
當支離破碎的玻璃找到了另一塊能經(jīng)過磨合后填補傷口空隙的玻璃,拼湊在一起就是重新一座燈火通明的海市蜃樓。
而他和許媔就是這座永遠無法逃離的迷宮中的受害者。
那么該用什么來形容他和許媔之間的關(guān)系才貼切呢?田柾國想。
大概就是海鳥與游魚。許媔是魚,他是鳥。
海天相連的地平線名為家,是禁錮他們的界線。那條以愛為名的平行線是讓他們相依為命飛行游動的航線,卻也是牽制他們畫地為牢永遠無法掙脫的枷鎖。
田柾國想起那晚傷痕累累的許媔,她倒在無人察覺的陰暗巷尾,在猩紅色的海洋中奄奄一息,她的脖頸上纏繞著血色的海草桎梏她微弱極了的呼吸,她白皙的魚尾是沾上了沙石灰塵的手腳向他這只錯愕的海鳥擺動。
海鳥終究是擺脫不了海水另一端的誘惑,魚搖曳著曼妙柔軟的身體在深不可測的海洋中游出條紅色的線形,他鬼迷心竅。
他隱約聽到,許媔如同囈語般的呼吸聲纏上他的身軀。
“小國,救救姐姐?!钡蔷湓拝s像讓他們之間的警戒線破碎的引誘,分明不是呼救,而是在一個個十六歲的夜晚讓他無法喘息的夢魘——
“小國,你親親姐姐。”“不會有人知道的。”
他終究是墜落在了那片海里,海里有那條讓他魂牽夢縈的游魚。他屏住呼吸,義無反顧收緊雙翼沖鋒進海域。
當他遍體鱗傷祈求游魚的擁抱,卻只等到游魚不知所措的逃離。讓他想起那個大雪天的清晨,她還穿著條烈紅色的睡裙,如同她雪白的臉上落下的鮮紅色的掌印。那頭長發(fā)被他的母親,也是許媔的繼母撕扯地凌亂不堪,她從未如此狼狽。
魚終究是游回了大海深處,它無法戰(zhàn)勝它骨子里與生俱來的膽怯與對海鳥的恐懼。海鳥最后一眼只見到游魚是無邊無際的黑中一抹醒目的紅,渲染開片紅黑的海域。她是受傷的魚,逃竄在那片紅黑色的沼澤。
他本該是翱翔于遼闊蒼穹之上驕傲恣意的海鳥,可卻愛上了潛伏在大海深處之下惡劣懦弱的游魚。他滿腹的真心實意與懵懂勇敢尸骨無存。
2
路口的紅綠燈轉(zhuǎn)換為了紅色,許媔抬眼瞄了一眼,緩緩剎了車。面前的人行道上經(jīng)過的從來來往往的車輛變成了形形色色的路人。
她的目光漂移不定,最后落在了一對情侶的身上??杀绕鹫f是情侶,看起來更像是姐弟或者是兄妹的關(guān)系。女孩子穿著休閑服,簡簡單單扎著個馬尾。男孩子則推著自行車,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
兩人看著有說有笑,時不時女孩子可能因為男孩子的某句調(diào)皮的調(diào)侃氣得瞪圓了眼睛,手指扯上男孩子的耳朵。男孩子因為個子比女孩子高出許多,還能微微彎著腰身。
許媔都能想象到兩人的對話,女孩子的嘴里吐出的是責備,男孩子嘴里念著的是道歉。但兩人眉宇間遮不住的欣喜與笑意看起來又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那天直到最后,許媔也沒能向他坦白她那刻原形畢露的脆弱是因何而起,是為何而出。田柾國冷靜了許久后也不逼問,只是把那袋已然涼了的早餐扔了,說要買菜自己給許媔重新做一頓。
他出門前許媔就靜靜地跟在他身后,除了件寬大的衛(wèi)衣什么也沒穿,以至于田柾國一抱住她總覺得空落落的。
“多吃點,太瘦了。”
“看你手藝了?!?/p>
田柾國輕笑著捏了捏許媔的耳垂,目光落在許媔一雙清冷的細長眼睛。他才發(fā)現(xiàn)許媔的眼尾其實是有些向上勾的,但眼型又裹著靈動的圓。比起狐貍,更像只慵懶的貓。
“這么一說,我做飯你還沒有嘗過呢?!?/p>
許媔聽后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沒再做回應。田柾國也靜靜地盯著她,不做聲。兩人間又沉默下來,各自的心中卻暗流洶涌。
許媔知道,以田柾國的性格,找到她以后就絕不輕言離開。定要死死地纏著她,一分一秒都不愿分開。但是她現(xiàn)如今還沒有能接納他的意思,不想再與田柾國重蹈覆轍也有,因為他們之間那層捅-不破的禁忌關(guān)系也有。
她不敢說她這六年已經(jīng)徹底將田柾國忘得一干二凈,那樣太可笑了。昨晚在烤肉店的重逢,她狠下心的一耳光,已經(jīng)是她最后的掙扎了。
她腦中隱約閃過昨晚一幕,她最后怎么和田柾國從烤肉店一路到她家最后又糾纏到床上她已不管不顧,只記得田柾國在進入魂牽夢縈了六年的防線前,咬在她耳側(cè)的一句話。
“姐姐,等小國進去以后,就不要再是姐姐了,好不好?”
許媔不知該怎么回答,只在情-欲的催使下胡亂間就答應了田柾國蠻橫無理的要求。但她心里打算的很清楚,如若田柾國之后問起,只怪罪于一時沖動當做床-上的耳鬢廝磨就好。
“許媔?!?/p>
一聲許媔拉回許媔的思緒,她抬起頭迎視田柾國讓人捉摸不透是笑著還是冷著的眼睛,看起來更像得逞后的狡猾。
“我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田柾國的語氣聽起來是懇求式的詢問,再加上那雙生來就有股楚楚可憐意味的一雙眼睛,讓人不好拒絕。
但許媔知道他那些幼稚的圈套,從來都會用那副無辜的態(tài)度加上好不好的字眼。可一切都像他掌中之物般盡在掌握之中,他壓根不會聽取她的意見,他早有打算,只是以最無害的方式來告知她。
他不想再當在她的印象中任她拿捏乖巧懂事的弟弟,卻只能以那種方式禁錮她,讓許媔覺得可笑。
路燈一換,是綠燈。身邊停得參差不齊的汽車三兩始發(fā),許媔也淡淡收回了視線,啟動了汽車。目光從那對男女的身上落在了目視鏡上,后座是已然熟睡的田柾國。
許媔若有若無嘆了聲氣,繼續(xù)行駛在車水馬龍中。
如今的田柾國才是那尾恣意的魚,而她則是身知危在旦夕也愚蠢的海鳥。
許媔甘之如飴,因為她就吃那套,她注定就要對不起田柾國,注定就要事事如他的愿。
連同著七年前欠下的債,跌落進紅黑的欲望泥沼,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