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許多年里,梅清歌總是不能忘記,她十五歲那年遇見的那個少年。
那天劉媽引著一少年進來時,下了幾天的雪突然停了,寒雪初霽,天上一輪紅日映著墻角的梅花甚是好看。梅清歌抱著獅獅,從哥哥們讀書的院子里走出來。
他穿著青布的衣衫,補丁挨著補丁,頭發(fā)亂蓬蓬的,像一叢枯草,他低著身子,劉媽領(lǐng)著他走到梅清歌面前,伸手逗弄著獅獅。
劉媽瞧小姐將它養(yǎng)的多好......
獅獅不知怎么的突然淘氣,一下子躥了出去,撲在了他身上,照著衣衫單薄的人就咬。
還不待梅清歌出聲喝止,一直低著頭不聲不響的人就輪著胳膊把獅獅摔了出去。
小京巴在花壇上掙扎了半天,最后嗚嗚了兩聲便咽了氣。
劉媽嚇得慌了神,拉著他的袖子,語無倫次。
劉媽這可怎么好,你摔死了三小姐的獅獅……
那時他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所謂的三小姐。隔著一片花叢,白梅的香氣清冽芬芳,是那樣單薄到略顯瘦弱的少年,梅清歌卻從他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恨意。
他左臂的袖子破了,鮮紅的血冒出來,也不擦,小獸一樣兇狠的目光瞪著梅清歌。
梅清歌劉媽,去我娘親房里找藥。
梅清歌放下了手中暖爐,上前一步,拉了他的手仔細看。
梅清歌你叫什么名字?
握著他僵直不動的手,梅清歌抬起頭問到。
他不回答她,黑水銀丸似的眼睛望著他們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冷,五指根根冰涼,僵持之下的鼻尖上卻冒出一粒粒亮晶晶的汗。
梅清歌你這人好生有趣,大冬天的,穿這么少,身上還熱嗎?
梅清歌抽了袖中手帕擦上去,他一閃身,手中帕子落空,直跌到腳下積雪中去。
梅清歌你—好生不知好歹的人。
梅清歌狠狠甩開他的手。
梅清歌獅獅咬你是它不對,你摔死它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居然不領(lǐng)我的情......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梅沉遠誰不領(lǐng)你情了?清歌,以后再也不跟誰玩了?
梅清歌父親從前院轉(zhuǎn)過來,朗朗笑著問清歌。
梅清歌他啦。不知哪里來的小潑皮。
梅清歌跑過去抓住爹爹袖子,指給他看。
那時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對著梅父拜下去。
蘇傾城世侄傾城拜見梅伯父。
梅清歌方才知道,他便是前幾日爹爹提到過的那個蘇家少爺,居于江南,跟爹爹有過八拜之交的蘇伯父的兒子。
蘇伯父一生經(jīng)營的藥鋪毀于一場大火,天災人禍里連夫妻倆也沒能幸免,唯有一忠仆拼死救出了蘇府少爺,千里迢迢來到長安投奔梅老爺。
梅老爺吩咐了人將那在門外候著的蘇府仆人蘇全叫了進來,另外收拾了房間給他們住。
梅沉遠在這里一切都不必客氣,當是在自己家一樣。
他弓著身子聽著梅老爺說的話,冰雪覆蓋的院落里他一身單薄的青衣,劉媽拿藥敷在他的手臂上,梅清歌站在花樹下。
梅清歌OS(內(nèi)心獨白):這樣的少年,也不過與我兩個哥哥年歲相仿,是如何經(jīng)受父母雙亡家園盡毀的打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