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歲月如梭,轉(zhuǎn)瞬間已成回憶。我過得無憂無慮,從不知苦難是什么,幸福對我而言,每時每刻,可天不作美,我命運(yùn)的轉(zhuǎn)變在我十五歲的那年。
昏庸的梁王謀權(quán)篡位,殺進(jìn)帝都,血洗皇宮,從此改朝換代,年號慶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必!
慶元帝剛上位,便頒下諭旨,加收兩成稅賦,正值北方鬧旱災(zāi),莊稼難收,饑荒轆轆,民怨四起。
各地官員被大量替換成慶元帝的人,腐敗至極。
許多富商被莫名其妙抄了家,沒收了財產(chǎn),鬧得人心惶惶。
青州靠近帝都,阿爹似乎有了不好的預(yù)感,連夜叫張家搬離青州,遠(yuǎn)赴南方,近期都不許回來。
大姐已生下一子,如今已快兩歲,肚子里還懷著一個,舟車勞頓,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含淚惜別,大姐這一走,相見遙遙無知,千山萬水,只能思憶!
阿爹遣散府中所有家丁丫鬟,芳姨一家也不得留府,一夜之間,整個李府變得冷冷清清。
阿爹做為當(dāng)?shù)刂?,自然無法一走了之,作為家眷,自然也無法置身事外,阿爹滿目憂愁,夜夜站在長廊上仰頭長嘆。
我很惶恐,時局對阿爹似乎非常不利,可誰能改變得了。
果然,五天之后,一群官兵破門而入,不由分說,通通抓走。
阿爹在牢獄之中受盡折磨,只為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阿爹死不認(rèn)罪。我與娘關(guān)在同一個牢房里,那皮鞭抽打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強(qiáng),整個牢房回蕩著阿爹痛苦的哀嚎聲,幾次阿爹沒了聲,又被冷水潑醒。
我與阿娘早已抱作一團(tuán),泣不成聲,在精神上百倍折磨著我們,每一鞭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樣,痛苦不堪,阿娘受不住一直捂著耳朵,幾近崩潰。
二哥三哥在另一間牢房,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的結(jié)果,是以家眷的性命做要挾,逼迫阿爹認(rèn)下罪名,阿爹為保住我們,擔(dān)了罪,被強(qiáng)行扣上一個貪污之罪,數(shù)額巨大,足已判死,卻還要假慈悲的說皇恩浩蕩,只判流放。
流放到苦寒的邊遠(yuǎn)之地,與死無差別,那地方多半有去無回。
阿爹清明廉政,素有青天再世之稱,貪污之罪真是對他最大的恥辱。
朝廷派了新的知府上任,李府被查封,所有家產(chǎn)全部充公。
我們被放出監(jiān)獄。
他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要的就是我李家的財產(chǎn)和知府的這個位置,至于家眷也懶得找什么理由去處置,放出監(jiān)獄還能獲得法外施恩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風(fēng)光無限的李府不復(fù)存在,無家可歸的我們被芳姨收留。
芳姨一家本是青州郊外朱家村之人,所以在那里有一處房子,李府遣散后,芳姨自然也回了朱家村。
好在這些年,李府對芳姨待遇不錯,她竟將房子修善得不錯,雖然是泥磚青瓦,卻別具一格。門前圍欄庭院,種有些許花花草草,散發(fā)幽幽清香,庭院右側(cè)置有石桌石凳,夜里乘涼賞月也是不錯。
看得出,她雖住在李府,卻也時?;貋泶蚶怼?/p>
房子房間并不多,總共也就五間,芳姨住一間,芳姨的兩個兒子朱平、朱武住一間,我和娘住一間,大哥二哥各住一間。
芳姨已經(jīng)很照顧我們一家了,知道二哥性子冷,不喜歡與人同住,才會讓朱平朱武擠一間,讓大哥與二哥有獨(dú)立的房間。
說來也慚愧,朱平朱武已到婚配年紀(jì),我們將房子占了去,還讓人家怎么娶媳婦?
想來住在朱家也不是長遠(yuǎn)之計。
我真的很感激芳姨一家的善良,在絕望中給予我們溫暖。
阿爹被流放那天,我們一家夾在人群里目送著阿爹遠(yuǎn)去,鐐銬之下的阿爹,早已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瘦骨如柴,面色灰白。
阿爹為官清廉,愛民如子,在青州早已有了一定的聲望,說他是貪官,誰信!
那天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可來送的人很多。
阿爹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我們,頓時淚如雨下,滿目不舍。押阿爹的官差很兇,不停的推桑著阿爹,阿爹的腳被鐐銬磨出了血,我多想上去擁抱著他,我多想把阿爹身上的枷鎖一件件拆掉,我多想不顧一切沖上去,把那些官差打得滿地找牙,然后帶著阿爹遠(yuǎn)走高飛。
可我卻什么也不能做。
我們是罪犯的家屬,他們正在找理由,好把我們繩之以法。
阿爹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阿娘哭得幾欲暈厥,被大哥攙扶著帶走。
我在雨中呆了很久,突然被黑影籠罩,我抬頭,竟是二哥高大的身影用雙手撐著寬大的披風(fēng)為我遮雨,他依舊惜字如金,不肯說話,我第一次覺得這座冰山,有了溫度,我轉(zhuǎn)身擁抱著他,他身子頓住,我知他不習(xí)慣與人如此親近。
“二哥……”我?guī)锥冗煅?,“怎么辦啊,我們的家沒了,阿爹離開我們了,我不要阿爹離開我們,我要阿爹!我要我們的阿爹!”
他沒有推開我,而是對我說:“終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我抬頭看他,“會嗎?”
他肯定的回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