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雨話音剛落,一陣惡俗的香味便由遠及近。來人身形龐大卻做嬌柔之姿、濃脂艷粉令人生惡。張鐵柱諂笑討好地站著一旁,任由那女人上下打量二丫。略動身形,將女人的眼神從二丫身上隔開。老鴉在屋頂叫著,更添幾分不詳。
江慕楓看著那女人,只覺得一股厭惡感嚴重充斥著她的心理與生理。她厭惡的往后退了幾步,道:“惡心的女人!”
直到那女人遠去,二丫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呼——剛才嚇死我了?!?/p>
喬汐雨柔聲安慰道:“他們已經(jīng)走了,你別害怕,有什么事就去客棧找我們。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
就在這時,卻見張鐵柱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他雙手合十,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二丫啊,爹之前太粗暴了。給你賠不是啊。”
二丫看著態(tài)度大轉(zhuǎn)變的張鐵柱,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爹……您這是……”
江慕楓跟簫道遠一把拉住張鐵柱,陰惻惻的笑容令人發(fā)毛:“三天之約,您可別忘了?!?/p>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惡心的人!”出了謝家小院后,簫道遠厭惡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哼,既然遇到了本姑娘,那我就一定要讓他嘗嘗苦頭。”江慕楓冷哼道。她一回頭,卻忽然發(fā)現(xiàn)小院旁邊的假山里,居然藏著一個人!
一時間,大眼瞪小眼,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江慕楓愣在原地,卻還是那個藏在假山內(nèi)的少女率先笑出了聲,才打破了寂靜。
“你是誰?莫不是在偷聽我們說話?”簫道遠閃身過來,警惕地問道。
那少女從假山內(nèi)跳了出來。她身上穿著的鵝黃輕杉在風中飄動,柔軟的頭發(fā)從肩上披散下來,黑得像緞子。她的眼睛本就不大,笑的時候更是瞇了起來,像是一彎新月。
她笑得不禁好看,還好聽。
“得了吧?!眴滔昀×藘扇说募绨颍瑹o奈的嘆了一口氣?!拔覀冋f得話,本就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p>
喬汐雨又抬起頭來,直視著那少女。那少女此刻的笑容已然沒有那么濃,她眼中的眼波在此刻也更加朦朧,朦朧得仿佛映在海水里的星光。
喬汐雨承認,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眼睛。她清了清嗓子,問道:“不知姑娘是何人,為何會藏在此處?!?/p>
黃衫少女不答。短暫的沉默過后,她的一雙眼睛又瞇成了一雙新月,話音還未消失的同時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拔倚諒垼銈兛梢越形摇畯埥憬恪?。最后,替我向香帥問好。”
“什么玩意兒?”江慕楓滿臉黑線,與喬汐雨跟簫道遠面面相覷?!艾F(xiàn)在是流行隨便認親嗎?”
“離譜,真離譜?!焙嵉肋h搖了搖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今天是什么黃辰吉日嗎,凈遇到些離譜的張姓。”
喬汐雨卻若有所思:“她說要找香帥,莫非她們認識?”
江慕楓道:“到時候我們找個機會問問香帥吧?!?/p>
其余幾人點頭同意后,仨女才逐一回到了客棧。推開門后,她們遵循著蘇蓉蓉之前給她們的指示,也是順利的找到了楚留香他們所在的包廂。
江慕楓道:“香帥,蓉蓉姐,胡大哥,我回來了。”隨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南無生,垂下眼眸,畢恭畢敬道:“南公子也在,失禮了?!?/p>
胡鐵花看到仨女,便熱情的發(fā)出邀請:“你們才回來啊,快來快來,跟我們一起喝酒?!?/p>
蘇蓉蓉嗔道:“你別鬧了,小師妹身上還有傷呢,哪里能喝酒。”
南無生撇了一眼江慕楓,淡淡道:“蓉蓉給你備了些清淡的菜,你今晚先別和我們喝酒,下次再說?!?/p>
南無生話畢后,楚留香忽然問道:“對了,二丫的事情怎么樣了?你們折騰了一下午,說來給我們聽聽吧?!?/p>
江慕楓跟簫道遠對視了一眼,隨后一齊看向喬汐雨,似乎在等她發(fā)話。喬汐雨看了一眼她們二人,無奈道:“回香帥,我見那二丫姑娘可憐,便出門給她買了些糕點?!彪S后,喬汐雨便將她知道的事情悉數(shù)告訴楚留香等人。
喬汐雨話音剛落,卻見江慕楓忽然笑嘻嘻的湊過來,道:“不瞞您說,汐雨走后,我們就把那張鐵柱狠狠的打了一頓,以泄憤恨……哦不,我是說,遵循掌門的門訓,以殺止殺!”說罷,又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南無生。
簫道遠也笑嘻嘻道:“對極了。我們不禁把他打了一頓,還跟他立了一個三天之約。這三天內(nèi)只要他敢喝一口水,吃一粒米,動二丫一根手指頭,我們就……”說罷,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看著笑嘻嘻的二女,楚留香卻忽然發(fā)問了:“那你們覺得二丫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仨女對視了一眼?!翱蓱z之人?!?/p>
胡鐵花在一旁咬牙切齒道:“那兩個老小潑皮真不是東西,要是我在,肯定打到他們不敢動歪腦筋!”
楚留香不由自主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神色犀利道:“在下平生見不得女人受苦,特別是這樣可憐的女人。只是光教訓她父親與弟弟恐怕不夠,還要讓她學會自救才是?!?/p>
楚留香看向了南無生。“不知南公子有何高見?”
南無生冷淡道:“這一家都是愚蠢的人,又何必浪費心力去救他們?香帥這樣的聰明人,何必為這樣的人煩惱?!?/p>
蘇蓉蓉轉(zhuǎn)向了仨女?!澳銈冊趺纯茨??”
仨女沉吟半晌后,還是由江慕楓說出了她們所想?!拔覀冑澩銕浀挠^點?!?/p>
簫道遠拼命扶住桌子,才沒有笑出聲來。喬汐雨低下頭去,似乎也在微微克制自己的笑意。與倆人不同,江慕楓忽然覺得胸口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悶氣,憋的發(fā)慌。她拉了拉蘇蓉蓉的手,有些別扭的說道:“蓉蓉姐,我有些悶,想出去透透氣?!?/p>
蘇蓉蓉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卻又了然地說:“去吧,天涼,小心點?!?/p>
夜涼如水。夜空中,月色如洗,一天星幕。如此美景,使得她心曠神怡。左足微點,雙刃相交,江慕楓一躍而起,竟一鼓作氣來到了客棧的房頂。微微閉眼,感受這涼風,卻發(fā)現(xiàn)一位老熟人在這對月自酌。
“思、思明兄?”江慕楓一時間為這突如其來的相遇有些不知所措,只覺大腦一片混亂?!澳阍趺丛谶@里?”
方思明看了一眼她,隨后又看向了夜的遠方?!昂染?,想事情?!?/p>
江慕楓忍不住問道:“誰的事情?”
方思明答道:“一位故人。”
江慕楓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酒,啜了一口,似乎在等他說下去。半晌,方思明終于悠悠開口道:“今天看到二丫,不知為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不論那位故人的父親如何責罰打罵他,他都不愿意離開。”
“你知道么,曾經(jīng)有人想收二丫作為養(yǎng)女,張鐵柱看著大筆的銀子都同意了,可是二丫不想走?!?/p>
說罷,方思明頷首看向夜空。像是在發(fā)問,又像是在敘述。“二丫也好,我的故人也罷,為什么大家都愿意為了一點點溫暖甘愿就把自己獻出去呢?”
“即使是收養(yǎng)之恩,即使是小時候也曾或多或少被真心相待,可是真的值得嗎?”
江慕楓凝視著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半晌,她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值不值得都是自己的選擇。但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便是值得吧,否則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故事。”
方思明嘆道:“是啊……‘父親’不管怎樣都始終是父親,是面前越不過去的高山,是喜怒無常的大海,是無法割舍的存在……”
“愛悠悠,恨悠悠,思悠悠,何時有盡頭?無盡無休!”
江慕楓沉默了。她看著方思明,忽然道:“你醉了。要不要我扶你回去?”說罷,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方思明卻輕輕推開了她伸過去的手。“別管我,讓我靜一靜?!?/p>
江慕楓嘆了一口氣,收回了自己的手。定睛一撇,卻發(fā)現(xiàn)客棧門前站著一個嬌小熟悉的身影。
是二丫。不知她深夜來訪是為了何事?
江慕楓回眸,最后看了一眼方思明。隨后她輕嘆一口氣,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