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楓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視線從這位女子的斷手身上挪開。她看著她冷淡的面容，問道：“為什么張姑娘是圣女？”

那女子道：“善神的諭令。據(jù)說善神會選擇在六月最后一天出生或是元日出生的女孩子，年齡不會超過五歲?！?/p>

簫道遠插道：“已經(jīng)有幾任圣女？”

那女子淡淡道：“張潔潔是第三任。第一人因為試藥而死，第二任選擇了嫁人，而圣女是不可以嫁人的?！?/p>

江慕楓皺了皺眉頭?！霸囁?？”

那女子道：“她是善神剛來的時候所選擇的人，也是最早追隨善神的人，當善神煉制了克制麻風病的藥時，她是第一個嘗試的人。因為試的太多，不知哪里出了問題，沒過幾年她就因為體虛而死?！?/p>

簫道遠感嘆道：“真是個偉大的女子?！?/p>

那女子點點頭：“我們是一家人，不管是麻衣圣教還是麻風村，大家都愿意為了對方犧牲自己。這是許久以來的磨難帶給我們唯一的光?！?/p>

江慕楓蹙了蹙眉。“但是現(xiàn)在的矛盾，你們又準備怎么解決？”

那女子道：“我相信善神會出來阻止那些愚蠢的人，帶著大家回到正確的道路?！?/p>

簫道遠奇道：“奇怪，你不想要去外面？”

那女子冷冷道：“不想。我的主人雖然是圣女，但是我內(nèi)心侍奉的是善神。如果圣女繼續(xù)這樣執(zhí)迷不悟想一些違背圣典的東西，那么我不介意為善神除去她?！?/p>

她說出這話時的輕描淡寫，顯然并沒有認為這是一件令人吃驚的事情。此言一出，除了楚留香跟南無生外，眾人皆倒吸一口冷氣。江慕楓跟簫道遠對視一眼，道：“張姑娘知道嗎？”

那女子又點點頭：“知道。這是我們之間微妙的默契與友誼?！?/p>

“真是令人窒息的操作?！焙嵉肋h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吐槽。江慕楓則是指了指自己的頭腦，道：“確切的說，是智熄?！?/p>

神不知鬼不覺的，另一個同那墨青衫女子有著一摸一樣樣貌的女子忽然出現(xiàn)在幾人背后。她沖著她們眨了眨眼睛，同時也瞪了一眼楚留香。她看向其余幾人，道：“我是艾虹，這是我姐姐艾青。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姐姐沒有告訴你們的嗎？我都可以說出來。”

看著這一對姐妹，江慕楓只覺頭皮發(fā)麻。她掃了一眼艾青，又面向艾虹，道：“你和你姐姐……”

艾虹驕傲地仰起頭來?！拔⒚畹挠H情和默契，難道你不懂嗎？不過在離開善神這件事上，我和姐姐難得的一致?！?/p>

提到親情，江慕楓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白曌，但是她們姐妹之間真的有某種說不上來的默契么？江慕楓想不通。簫道遠無奈的撇了她一眼，隨后問艾虹道：“你也是善神的忠誠教徒？”

艾虹道：“并不，我是覺得我們和外面根本沒辦法和平相處。換言之，你們上躥下跳搞這些小動作和想法，在我看來是很愚蠢的舉動。我們在這里不愁吃喝，沒有遭受白眼，為什么要和別人在一起？人生不同，何必強融。保持表面的和平是一種識時務的選擇。我和善神說過我的想法，但是他似乎很不贊同。對于胸懷野心的男人，可能我這種懶洋洋的性子他不會看上的吧?！?/p>

聽到這里，江慕楓偷偷撇了一眼身后的南無生后又一次笑出了聲。的確，一個人都到這種地步，救助了幾乎死亡的百姓，所圖為何？既然沒有所圖，為什么會變成“神”，麻風村又為什么會變成“麻衣圣教”？這其中，除了巧合與陰差陽錯，是否只剩下“必然”？

簫道遠皺眉看向江慕楓，而艾虹則是自顧自地開口道：“我一直都相信善神。我感謝他帶來的安寧，健康，與和平，所以我非常虐誠地信仰他。如果沒有他，這里就是完蛋了。這里完蛋了。我的精神樂園也就崩潰了，所以誰想改變這里，誰就是和我在作對，我也可以借著善神地光狐假虎威。”

此言一出，聽得江簫二人更是滿頭黑線。看著艾虹狂熱地表情，她二人心下都對“麻衣圣教”所產(chǎn)生了強烈的懷疑，這里的人是否精神正常、會不會作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維護他們口中的“神”。相比心事重重的二女，楚留香卻表現(xiàn)的非常坦然以及悠然自得。他悠哉地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又環(huán)顧了一下麻衣教的四周，饒有興趣道：“他們這里還真是有趣，似乎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p>

說到這里，他又看向二女，打趣道：“看起來老人和年輕人的想法是對立的，你們又想跟誰打聽具體的事情呢？”

“年輕人。”江慕楓雙手叉腰，笑瞇瞇道。簫道遠不耐煩地倪了一眼周圍的人，甕聲甕氣道：“自然是年輕人。老一輩的人思想全部都停留在當年洛鎮(zhèn)居民對他們的惡劣行為，怕是早已形成了刻板印象。從他們那里打聽，是打聽不出個什么東西來的?！?/p>

江慕楓看向簫道遠，邊走邊饒有興致地打趣道：“我可算是明白為何你能跟我姐聊到一起了?！?/p>

簫道遠挑挑眉：“為何？”

江慕楓若有所思道：“我姐曾經(jīng)跟我說過，她這個人從來不喜歡將上一代人的恩怨延續(xù)到下一代去。她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恩怨在老一代的人內(nèi)心生根發(fā)芽，多年以來內(nèi)心深處怕是有一棵帶有偏見的參天大樹，自然會形成刻板印象，從而忽視了下一代人的真正想法?！?/p>

聞言，簫道遠悠悠道：“的確。若不能對仇恨釋懷，不僅對別人，怕是對自己都是一種折磨。”說到這里，她斜視了一眼江慕楓，補充道：“我真弄不懂，江白曌那么令人欽佩的一個姑娘，為什么會有你這樣的妹妹？”

江慕楓被氣笑了：“那我也弄不懂，像慕權清那樣有著高修為的狐妖，又為什么會找上你這種臭小鬼？”

趴在簫道遠肩膀上的慕權清十分無語：“我們是拿來愛的，不是讓你們互相傷害的……”

江慕楓看準機會，逮住了幾個站在村口的少年的其中一個。她跳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嚇了那人一跳?？窜壽E得逞，江慕楓心下得意，更是湊過去笑瞇瞇道：“這位小兄弟，你對你們與老一輩人之間的矛盾，有何看法？”

那少年一見來者是一個笑瞇瞇的俏麗小姑娘，內(nèi)心那股因嚇一跳的怒氣頓時全無。他整頓了一下嗓子，道：“那些老古董根本就是被騙了，哪里有什么善神，我可從來沒見過。”

旁邊另一位少年則是憂郁地看著圍住村口的石壁，道：“再不出去，我會被這片石頭城給困死?！?/p>

簫道遠問道：“那你們對離開一事，又有何看法？”

其中一個年輕人嗤之以鼻道：“麻風病已經(jīng)好了，我才不信一本書就能左右我們的生活，是老人們太膽小了?！?/p>

被江慕楓拍了肩膀的少年則是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光芒?！巴饨痰墓媚?，外面好不好玩？是不是又很多新鮮的東西！我們被善神和他的法典坑害了太久，我要反抗！”

江慕楓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善神跟法典，這些都是什么？”

那少年道：“善神是一個只存在傳說中的人，老人們說不清他的來歷，因為他治好了麻風病，所以對他感恩戴德，將他奉為神，將他的話奉作寶典?！?/p>

江慕楓眨了眨眼?！罢娴挠心敲瓷衿?？”

那少年笑道：“姑娘相信嗎？反正我是不信。要真是這么神奇，他應該施法請所有人接納我們，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還要偷偷摸摸溜出去玩?！?/p>

江慕楓思索道：“好像是這么一回事……聽著不怎么真實?！?/p>

那少年聽江慕楓同意他的觀點，更是點頭如搗蒜：“我就說嘛，誰信誰傻。一個村子好好的變成了麻衣圣教，唉，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出來的?！?/p>

江慕楓忍不住咯咯嬌笑：“那善神都要你們做什么？”

那少年似乎癡了：“練武，冥思，聆聽圣女的教誨，別的也沒什么有意義的了。哦對，還不許我們出去。他說外面的人偽善而自私，我們出去沒有好果子吃，還會重新得麻風病，真是好笑。這種病已經(jīng)很久沒有有人得過，肯定是他治好了怕我們不聽話嚇唬我們的。不過，他不為錢不為名利，到底圖什么？”

江慕楓笑得枝花亂顫：“我也猜不透呢?！?/p>

那少年也點頭笑道：“哈哈，要是能猜透，說不定他是誰、想要搞什么，我們就都知道了?！?/p>

聽到這里，江慕楓止住了笑意，又眨了眨眼?！皩α?，你剛才說的圣女是……”

那少年聳了聳肩：“還能是什么，善神的跟屁蟲唄。不過張潔潔圣女不一樣，她和我們想的一樣，是個好人。以前的圣女經(jīng)常與善神通信，將這里的一舉一動告訴他。張潔潔就不會，真是個獨特的人?！?/p>

“潔潔姐的確很有個性?！苯綏髻澩攸c了點頭?！靶⌒值埽嘀x你啦！”

那少年似乎怔住了。他癡癡地凝視著江慕楓，訥訥道：“姑娘……”

簫道遠在這時很不客氣地插在了二人之間，隔斷了他的視線。簫道遠瞪了一眼那個少年，道：“真是不好意思，這位姑娘已經(jīng)有心上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