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長安的春日閣

在溫暖和煦的春光里，花開的正好，簇擁著某個小院。緋紅的牡丹掩映著兩個正在下棋的人。

“阿離最近可還好?！币粋€長著銀色長發(fā)的妖異男子落下一棋子，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說自話一樣。

“自然是好。已經(jīng)是長安城有名的小舞娘了?！蹦莻€銀色短發(fā)的少年面帶微笑，銀色眸子中透出琉璃一樣的光澤。

所以，在這個春日，似乎除了這個平靜的小院，一切都鮮活了起來。

各位衣著華美的達官貴人，香車寶馬，在傭人隨從的簇擁下，緩緩向著長安城某棟建筑前進著。

只見那是一棟兩層閣樓建筑，敞開的大門上題著“春日閣”三個大字。若是推開門走進去，朱紅的檀木質(zhì)地結構，欄桿上雕著非常美的雕花，頭頂還有唯美的梁畫。不過這一切……若是與舞臺上那個女孩比起來……似乎都失去了光彩。

巨大的半透明帷幕后面，坐著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碧衣女子，只是看著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也能讓人浮想聯(lián)翩，她抱著枇杷，在演出開始之前微微有些出神。

當然，她也透過帷幕，隱隱約約看見滿坐的人，與那個紅衣姑娘的身影?？匆娝?，她微微笑了一下。

那個紅衣姑娘站在臺上，微笑著看著來賓們。這個姑娘就是多年前那個小阿離。不過這時候，阿離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美人兒了。

“這便是長安第一舞姬公孫離？真是個美人！”

“是??！你第一次來，還未見過，這公孫姑娘的舞可算得上一絕！”

“噓，休要聒噪，要開始了?！?/p>

先是琵琶聲自帷幕后面?zhèn)鱽恚仁抢淅淝迩逑はに魉?，這時，阿離已經(jīng)開始跳舞，只不過舞步很輕，像是柳條隨著拂面微風輕輕搖擺。

而后，弦聲轉急，像是落下的雨點，只見她手中的紙傘開始旋轉，鞋跟踏著木質(zhì)地板的聲音節(jié)奏分明，非常好聽。

隨著樂聲，阿離變換著舞步，臉上露出非常柔美的神情，最后，不知是自舞臺上空還是傘中落出一把紅葉，舞蹈大概是接近落幕了，弦聲變?yōu)槭婢?，在周圍轉動的紙傘回到阿離手中，琵琶樂音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不過顯然諸位看客還沉浸在那結束了的舞蹈中，還沒有回過神來。阿離趁著這個時間，偷偷地掃了一眼滿場的客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點失望的神情，就像是一個喜歡甜食的孩子沒有吃到糖一樣。

……

一天的表演結束后，阿離已經(jīng)累得趴在梳妝室睡著了，剛剛卸了胭脂的玉環(huán)走過了，溫柔地拍了拍阿離的肩膀，“阿離，醒醒，回家咯?！?/p>

“唔……”阿離慢吞吞地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啊，好的，玉環(huán)姐。”

兩個人自春日閣出來，并肩走在灑滿夕陽的黃昏的長安道上。

周遭的小販散的差不多了，阿離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個賣編制品的穿著襤褸的小孩子。那孩子還不到阿離膝蓋高，阿離蹲下，親昵地揉了揉那孩子的小臉。

楊玉環(huán)站在一邊看著她們，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阿離遞給那孩子一大把銅板，說道：“老規(guī)矩哦?！?/p>

“嗯！”孩子笑了笑，遞給她一個柳條筐，然后把買柳條筐的錢裝進一個缺口的用來裝錢的小碗里，然后捧著剩下的銅板跑進了一個小胡同，不一會，他就出來了。阿離等著他回來后，跟他擺擺手道別，然后才和楊玉環(huán)往牡丹庭院走。

……

“那個老乞丐……就是當年欺負你的那個人嗎？”玉環(huán)無可奈何地笑了，雙手抱在胸前，她知道阿離以前經(jīng)歷過的事。

那時候阿離剛來不久，有點怕黑，便跟她一塊睡。晚上，阿離仍然有點睡不著，她們就隨口閑談。

玉環(huán)問她，她最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她想了想，說，小時候我姐姐病重，我去買兩個饅頭，但是那個賣饅頭的人，他收了兩個饅頭的錢，卻只給我一個饅頭，然后有一個人來幫我……

她說，那一天，是我見姐姐最后一面，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人……

那么回到現(xiàn)在，阿離已經(jīng)成長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此刻，她微微嘆了口氣，“他也挺不容易的，聽說他妻子生了個兒子后就去世了，然后他很寵兒子，然而等兒子長大后，卻棄他而去……大概是因為這樣他才對小孩很厭惡吧……前幾個月又讓人打折了腿……日子也不好過……”

某一天，阿離在路過那個胡同的時候，感覺那個乞丐很眼熟，但只是瞄了一眼，也就匆匆走過。然后她經(jīng)常在胡同旁邊的賣編制柳條筐的小孩那里買筐，偶爾接濟一下老乞丐，有時也會給小孩買吃的。至于她為什么不自己去給老乞丐……她覺得他要是看見自己，大概不會接受吧，會心里不舒服。

“唉?！庇癍h(huán)又嘆了口氣，“你也真是善良?；蛘呤巧担俊?/p>

阿離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