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公司一個高層管理人員，女性，42歲，生活本該一帆風順，卻在這段時間發(fā)生了變化。木女士這天早上突然跟自己丈夫說，有人跟蹤她，想竊取公司情報?？粗拮訚M眼恐懼和慌亂，丈夫內心也凌亂了，這些年公司之間競爭異常慘烈，妻子能有今天成就著實不容易，很多人千方百計謀取勝利，各種方法不用其極。但跟蹤人這種卑鄙的手段是讓他所不齒的。當他聽到妻子被人跟蹤時，既生氣，又害怕。妻子接下來說的內容，更加是讓他一頭霧水，將信將疑。她說，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有人跟蹤我的么，因為我有超能力，我聽到有人用千里傳音悄悄跟我講，說墻角那邊有人在偷瞄我......妻子的眼睛閃過一絲怪異的笑容，這讓他非常擔心。

　　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2天后，妻子再次告訴她一樣的話。并且公司里其他同事也悄悄聯(lián)系他了，告訴他他的妻子這幾天在公司的行為很怪異，讓人捉摸不透，比如無緣無故發(fā)脾氣，對著墻壁講話，還有自己一個人會傻笑、會驚恐。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件事。但這件事又是那么真實。他自己也已經(jīng)察覺到問題了，這回加上別人的描述，更加讓他崩潰。

　　他停了手頭的工作，趕緊開車帶著妻子來到家附近的醫(yī)院，一個三甲醫(yī)院，看看到底妻子哪里出了問題。人到中年，出了這樣的事情，簡直讓人欲哭無淚。接診的醫(yī)生簡單詢問了情況，很快就介紹他們去精神科門診就診了。精神科醫(yī)生一看，就說木女士有幻聽幻視，再仔細分析，診斷為精神分裂癥。為什么會有精神分裂癥呢？好端端的怎么會這樣的。木女士的丈夫百思不得其解，雖然無奈，但不得不接受了現(xiàn)實。醫(yī)生說可能跟遺傳、基因有一定關系，跟工作壓力大等等也是有影響的。總的來說原因不明。為了排除顱腦有器質性病變，比如顱腦腫瘤等等，醫(yī)生建議做了頭顱MRI，結果是正常的，木女士沒有頭部腫瘤。醫(yī)生給了抗精神失常的藥物吃，吃了后木女士的行為就緩解了許多，沒有再說自己有超能力了，但精神也萎靡了一些，別說工作了，即便是普通的居家生活都難以勝任，也提不起精神。丈夫也仿佛一夜白頭，操碎了心。

　　前后奔跑了幾家醫(yī)院，還有?？凭癫♂t(yī)院，都認為妻子是精神分裂癥，都給了些藥物治療。當聽到醫(yī)生說這個病無法治愈時，丈夫的心情別提有多難受。但他也做好了跟妻子同甘共苦的心理準備，實在不行，去北京，找更大的醫(yī)院看看，花多少錢都無所謂。這么多年的夫妻，突然之間的巨變讓人無所適從。

　　就在出發(fā)前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木女士突然病情又加重了，在家又哭又笑，胡言亂語。甚至還有自殘的趨勢。這可嚇壞了她丈夫。趕緊叫120，來到急診，希望醫(yī)生能給予一些幫助。謝乃鑫對患者的第一印象，這是個瘋女人。頭發(fā)凌亂，表情淡漠，眼神呆滯。老馬心理暗暗叫苦，大半夜的收治這樣的患者，簡直是讓人頭疼。但他一看到患者丈夫通紅的雙眼，就覺得渾身頓時有了力氣。最慘的人不是我老馬，也不是患者，可能是眼前這位憔悴滄桑的先生。幾個護士把患者送進了搶救室，常規(guī)接上了心電監(jiān)護，綁袖帶，測量血壓.....一套程序下來，患者竟然是服服帖帖安安穩(wěn)穩(wěn)不吵不鬧，這出乎謝乃鑫的意料。

　　謝乃鑫本以為她非掀了急診科的屋頂不成，也早早就讓護士準備好了安定針、氟哌啶醇針等等，必要時刻直接靜脈推注這些針劑，迅速鎮(zhèn)靜?；颊哒煞虬阎尾〉慕?jīng)過都告訴了謝乃鑫，說今晚患者突然病情加重，在家里的時候很躁狂，來到醫(yī)院就好些了?；颊咴\斷是個精神分裂癥。謝乃鑫得知了這個訊息后，但多年的急診科生涯直覺告訴他，患者有可能存在別的問題。也可能不是直覺，而是警惕。急診科醫(yī)生如果沒有一點警惕本能，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反正不管怎么說，先進入搶救室，接了心電監(jiān)護再說。謝乃鑫跟李思睿說，讓他去請神經(jīng)內科醫(yī)生過來看看。本來應該請精神科醫(yī)生的，但是夜晚精神科醫(yī)生不值班，沾點邊的只有神經(jīng)內科，多找個人來看看總不是壞事。

　　“哎呀，不好，這么高的血壓，別整個腦出血就遭殃了?！敝x乃鑫擔心地說?；颊呒韧鶝]有高血壓病史，但這么高的血壓肯定不正常的。如果患者現(xiàn)在很躁動，血壓高地離譜則可以解釋，可以用緊張、焦慮來解釋。但現(xiàn)在患者還是相對安靜的，那么這么高的血壓就很不正常了。而且患者看起來也偏胖，臉圓乎乎的，一看就是那種容易三高的人，這更加不能掉以輕心。謝乃鑫擔心患者會有腦出血、腦梗塞等腦血管意外，特意查看了患者四肢肌肉力量、肌張力等情況，沒有太大的發(fā)現(xiàn)，倒是覺得患者肌肉力量偏小，讓她握手的時候力量差了些?！翱赡苁丘I的，我妻子這幾天都沒吃多少東西?！辈∪苏煞蛘f。

　　他看到了謝乃鑫的疑惑，趕緊上前解釋。謝乃鑫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家屬自然不會知道，此時的老馬大腦迅速轉動，思量著各種可能性。謝乃鑫哦了一聲，拿起聽診器就給病人聽了雙肺。左肺似乎有些濕羅音，，濕羅音的存在，意味著氣管里面有液體滲出，空氣進出氣管時刮破水泡而產(chǎn)生的聲音就是濕羅音。謝乃鑫觀察了患者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點。沒有。家屬否認，說這幾天一直陪著病人，沒見過咳嗽、咳痰。就是胃口不好，不怎么吃東西?！斑€是不能排除患者有肺部感染，有肺炎，肺炎會導致發(fā)熱、肺部濕羅音，還有呼吸偏促。甚至肺炎可能誘發(fā)或者加劇精神癥狀都是有可能的，”謝乃鑫說。

　　事實上謝乃鑫對精神科疾病并不擅長，但是疾病原理推斷，他認為病人如果有肺部感染等急性感染性疾病，那么完全有可能加重本身已經(jīng)存在的疾病，精神分裂癥。頭顱CT、胸部CT一起做了吧，謝乃鑫說。好的。家屬很爽快。CT做完了，一切都比較順利。片子當場就能看，頭顱沒有問題，沒有出血，沒有腫瘤。到時肺部有些問題，左肺有些炎癥，這可能可以解釋患者的發(fā)熱、濕羅音、呼吸偏促的問題。患者是有肺炎的。謝乃鑫告訴家屬。患者剛回到搶救室，突然發(fā)生了抽搐，這嚇了謝乃鑫一跳?；颊咄蝗话l(fā)生牙關緊閉、手部抽搐，臉部表情驚恐，似乎看見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半夜三更的，如果是在家發(fā)生這樣的情況，可能會把家人嚇得夠嗆。但謝乃鑫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了。剛準備讓護士用藥終止抽搐，患者自己就不抽了，前后不到5秒鐘。這一抽后，患者更加虛弱了。躺在搶救床上，呼吸起伏明顯，大口喘著氣。神經(jīng)內科醫(yī)生過來了，看了頭顱的片子，給患者做了簡單的神經(jīng)?？撇轶w，認為患者不是腦出血，也不像腦梗塞，有沒有必要復查CT了，抽空做個顱腦MRI是可以的。

　　患者前段時間做過顱腦MRI了，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病人家屬插話。神經(jīng)內科醫(yī)生猶豫了一下，說病情是會進展的，以前做過沒問題，不代表現(xiàn)在沒問題，出于安全考慮，還是明天或者后天做個MRI會更好，排除腦梗塞或者其他神經(jīng)系統(tǒng)問題比較好。既然暫時沒有神經(jīng)內科?？撇∏?，那么患者就暫時在急診科觀察了，明天再請精神科醫(yī)生看看。謝乃鑫內心有了主意。這時候規(guī)培醫(yī)生過來匯報了，說患者的抽血結果出來了，其他沒什么，就是血鉀特別低，只有1.8mmol/L（正常值3.5-5.5），1.8屬于很嚴重的低鉀血癥了。什么原因呢？謝乃鑫問李思睿。大概是患者胃口不好，進食少導致的吧。李思?；卮穑幸?guī)中矩。這也是目前能發(fā)現(xiàn)的最顯著的原因，畢竟家屬說患者這幾天沒吃什么東西了。謝乃鑫點點頭，認可李思睿的分析。然后開了些氯化鉀給補鉀，得盡快把血鉀補到安全的水平，1.8mmol/L太危險了，患者完全有可能會發(fā)生心跳驟停的。要知道鉀離子、鈉離子都是心臟細胞功能的關鍵離子，鉀離子過高過低都會影響心臟電活動，都可能引起心律失常，嚴重的低鉀血癥就會導致心跳驟停，前幾個月看了新聞了么，一個患者做完手術當晚就死了，尸體解剖發(fā)現(xiàn)患者是嚴重低鉀血癥。謝乃鑫把低鉀血癥的危險性告訴了李思睿。那些都是血的教訓。給患者做個心電圖吧，謝乃鑫吩咐李思睿。這么低的血鉀，看看心電圖會更保險。你也可以借此機會看看低鉀血癥患者的心電圖有什么特征。患者抽搐說不定跟低鉀血癥也有關系，謝乃鑫說。趕緊把血鉀補上來。給患者連接心電圖電極時，需要把患者的褲腿撩起來，這一撩卻把謝乃鑫的心思勾進去了。撩起患者褲腿后，李思睿眉頭皺了一下，有話想說出口，但是忍住了，隨即轉頭望了一眼自己老師。謝乃鑫此時也在旁邊看著，目睹了這一切。謝乃鑫微微笑了下，患者這個腿毛，跟外科XX大夫（男性）有的一拼啊。謝乃鑫壓低了聲音，估計也就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畢竟這是患者的隱私。規(guī)培醫(yī)生噗嗤笑了，患者是個女的，腿毛這么長的確讓人疑惑。其實患者的腿毛也不算長，比一般的男性可能還會少一些，但女性的小腿不應該是滑溜溜的嗎，所以謝乃鑫他們才會覺得奇怪。突然謝乃鑫的笑容僵住了。謝乃鑫突然問李思?！澳憧椿颊叩哪樞?，像什么？”患者臉圓嘟嘟的，鴨蛋臉。李思睿也實誠地回答了老師的提問。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這樣的臉型，臨床上你能想到什么疾病。謝乃鑫有點焦急。李思睿摸不著腦袋，不知道謝乃鑫想問什么。尷尬地笑了笑。謝乃鑫白了他一眼，你看到了沒有，患者臉這么圓，整個人也胖，腿毛也長，你不覺得有疑問么？李思睿再絞盡腦汁，突然蹦出一句：滿月臉？

　　滿月臉，是一個醫(yī)學專業(yè)術語。是指一些患者的臉型變圓了，像一個圓圓的月亮一樣，所以叫做滿月臉。滿月臉通常見于一些長期使用糖皮質激素的患者，糖皮質激素是一種非常關鍵的激素，是維持人體正常功能必不可少的激素，但如果過量需要，比如治療哮喘、狼瘡、慢阻肺等疾病需要長期使用大量激素時，就會導致患者全身蛋白質、脂肪配比出現(xiàn)問題，人會變得很胖，有點虎背熊腰感覺，稱之為水牛背，但四肢會變得相對細小，此外臉型會變得圓乎乎的，這就是滿月臉?；颊叱四樞蛨A乎乎的，整個人也發(fā)胖，腿毛也長，再一看臉部，胡須也比一般女性要多。這樣的面容，說實在話，是有些丑。但此時此刻，不是關心美丑的時候了。因為謝乃鑫自己也是這么想的。至于患者僅僅是因為肥胖，還是真的有滿月臉，那就暫時沒辦法確定了。謝乃鑫對李思睿提出的這個滿月臉感到很滿意?！斑@個滿月臉，跟患者的病情有什么關系么？”李思睿醫(yī)生弱弱的問?！瓣P系大了，可大了。”謝乃鑫聲音提高了兩個分貝，眼睛發(fā)光，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項重大秘密一樣。滿月臉最常見于什么疾??？謝乃鑫問。庫欣綜合征。規(guī)培醫(yī)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這個問題難不倒他，因為不管是執(zhí)業(yè)醫(yī)師，還是考研，這道題都是重點。但那是考試，臨床上他還沒有真正見到過滿月臉的患者，更加沒有見到過庫欣綜合征。

　　什么是庫欣綜合征？我們的腎臟上方有一個腺體，叫做腎上腺，腎上腺是一個內分泌氣器官，能分泌很多很多非常關鍵的激素，其中一種叫做糖皮質激素，當某些病因作用下，腎上腺分泌過多過量的糖皮質激素時會引起一系列的臨床癥狀，包括滿月臉、水牛背、高血糖、低血鉀、肥胖、高血壓等等，最早是一個叫做Cushing的醫(yī)生描述這個病，所以叫做Cushing綜合征，翻譯為中文就是庫欣綜合征了。說白了，庫欣綜合征就是腎上腺分泌過多的糖皮質激素而引起的臨床綜合征。

　　如果患者真的是庫欣綜合征，那么就可以解釋患者的低鉀血癥了。謝乃鑫說，患者這么低的血鉀，不僅僅是胃口不好導致的，還可能是因為腎上腺皮質出了問題。腎上腺皮質會分泌很多激素，其中有些激素會導致低鉀血癥的。

　　“按主任這么說，患者的高血壓也可以解釋了？規(guī)培醫(yī)生的大腦也跟著轉動起來了。”

　　是的，謝乃鑫點點頭。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老馬賣了個關子，望著李思睿，等他接話。

　李思睿也沒讓謝乃鑫失望，接過話茬，說最可怕的是患者這個精神癥狀都可能是庫欣綜合征引起的！

　　他說的時候還是很疑惑的，但是看到謝乃鑫肯定的目光后，就更加篤定了。

　　如果患者真的是庫欣綜合征，那么身體有過量的糖皮質激素，這些激素作用在大腦，是完全可以引起精神癥狀的，有些人是抑郁，有些人是躁狂，有些人是精神分裂癥，謝乃鑫曾經(jīng)見過一例這樣的患者，一直按照精神分裂癥治療，直至最后才確診，患者吃了苦頭，醫(yī)生也吃了官司。

　　謝乃鑫大腦迅速轉動，患者有精神癥狀、滿月臉、腿毛長、高血壓、低鉀血癥、肥胖（水牛背），身體似乎還可以看到很多痤瘡，老馬越想越興奮，這些都實實在在提示患者是庫行綜合征啊，這其實是比較典型的臨床表現(xiàn)了。可惜自己也開始并沒有看對。之前的幾個精神科醫(yī)生估計也是看走眼了。

　　謝乃鑫趕緊出去問家屬，問患者是不是有長期口服糖皮質激素類藥物，患者有沒有哮喘、狼瘡、慢阻肺、腎炎等疾病，是不是有長期口服這類藥物。

　　家屬被謝乃鑫一頓猛問，蒙了，“這不都問過了么，我妻子以前身體很好的，沒有您說的這些疾病?！?/p>

　　謝乃鑫哦了一聲，想起了自己的失態(tài)，微微調整了一下思緒。是的，患者如果是庫欣綜合征的話，較常見的原因是口服這些激素，但其實最常見的不是這個藥物的原因，而是病人本身存在問題，比如患者的腎上腺有腫瘤，腫瘤細胞瘋狂分泌糖皮質激素，造成庫欣綜合征。

　　還有可能是患者的垂體有問題，垂體是大腦的一個神經(jīng)解剖結構，垂體可以分泌很多激素，其中有一種激素叫做促腎上腺皮質激素，這個激素作用在腎上腺，能夠促進腎上腺分泌糖皮質激素。如果患者有垂體腫瘤的話，那么這個促腎上腺皮質激素就會分泌增多，自然也會更多地刺激腎上腺，而導致糖皮質激素分泌也增多，從而引起庫欣綜合征。

　　我這么說你可能有點暈我給你舉個簡單的例子：人體大腦有個結構叫做垂體，垂體分泌激素能夠作用在腎上腺。假如我們把腎上腺比喻成一個醫(yī)生，那么垂體就是科主任?？浦魅文軌蚬芸仄胀ㄡt(yī)生，就好比垂體管控腎上腺一樣，垂體是腎上腺的上級?，F(xiàn)在這個醫(yī)生干了壞事，可能是醫(yī)生自己出了問題，也可能是科主任讓他干的。嗯，科主任是幕后黑手。醫(yī)生干了什么壞事呢？就是過多開藥拿提成?。I上腺過量分泌糖皮質激素?。?！

　　“怎么確診患者是不是庫欣綜合征呢？”李思睿問到。

　　很簡單，就是抽血化驗患者血中這個激素的水平，還有留24小時尿液測定激素代謝產(chǎn)物水平，如果含量都很高，那就意味著患者血液中糖皮質激素量很多，基本上就斷定是腎上腺分泌過多導致的了，因為這個激素只有它（腎上腺）能分泌，獨此一家，這口鍋腎上腺是背定了，跑不了。

　　謝乃鑫再次跟家屬溝通了病情，告知患者有可能是內分泌疾?。◣煨谰C合征）導致的精神失常，不一定是精神分裂癥，具體是不是，得等明天請內分泌科、精神科醫(yī)生看過才能決定。

　　聽謝乃鑫這么說，患者家屬激動地差點流了眼淚。精神分裂癥這個診斷，背在身上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為了這個病，他們的生活軌跡完全改變了。

　　第二天早上8點，謝乃鑫讓護士抽取了患者血液化驗皮質醇（腎上腺分泌的一種激素），之所以選擇上午8點，是因為這時候這個激素分泌是高峰狀態(tài)。抽血后就聯(lián)系了內分泌科，內分泌科醫(yī)生過來后，覺得的確像庫欣綜合征，于是收入了內分泌科進一步治療。

　　去了內分泌科后，患者神志已經(jīng)好很多了，能自如對答。內分泌科醫(yī)生發(fā)現(xiàn)了更多有意義的體征，比如發(fā)現(xiàn)患者皮膚菲薄，這也是庫欣綜合征的一個表現(xiàn)。內分泌科醫(yī)生完善了很多檢查，主要是一些激素方面檢查。

　　結果出來了，患者血液中皮質醇真的是增高了，24小時尿中皮質醇代謝產(chǎn)物也是明顯增高的，這說明患者腎上腺（比喻為醫(yī)生）真的是有問題的?；颊哐褐羞@些激素的量都是過高的，這些激素完全可以造成患者的精神失常。

　　為什么要區(qū)分這兩者？因為這涉及到責任人的問題，而且涉及到治療手段。如果是醫(yī)生自己干的壞事（腎上腺自己長了腫瘤，腫瘤細胞分泌了過多的激素），那么治療手段就是切掉這個腫瘤。

　　而如果是科主任教唆醫(yī)生干的壞事（垂體長了腫瘤，分泌過多的激素去刺激腎上腺分泌激素），那么治療應該是把科主任端掉，應該進入顱腦把垂體腫瘤切掉，而不是去懲罰普通醫(yī)生，所謂擒賊先擒王，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但幾個影像科醫(yī)生反復看了片子了，真的沒有腫瘤，垂體真的沒有長腫瘤，一點都沒看到。大家明明發(fā)現(xiàn)了是有人教唆醫(yī)生干壞事的，但現(xiàn)在調查發(fā)現(xiàn)科主任是清清白白的，是無辜的，是被冤枉的。到底怎么回事呢？別忘了，我們還有副主任呢。上級醫(yī)師提醒道。搞不好是副主任教唆醫(yī)生干的？還真有這種可能，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很小。我們當然知道垂體腫瘤是最常見的導致庫欣綜合征的兇手，但還有一些少見的情況，是身體別的部位長了腫瘤，這些腫瘤也會分泌ACTH，這個ACTH也會作用在腎上腺，從而導致腎上腺分泌過多的激素，引起庫欣綜合征。

　　出院后，患者精神狀態(tài)恢復了正常，不再出現(xiàn)精神分裂的癥狀了。其實患者早幾年前就有癥狀了，只不過一直沒在意而已。這也是一個神經(jīng)大條的人，滿月臉和水牛背的發(fā)生需要時間的，幾個月到一年的時間才有這樣的變化，人也胖了、臉也圓了，還丑了，正常人都應該去醫(yī)院看了，但他們偏偏沒有，估計以為是中年發(fā)福吧。

　　夫妻倆還在商量著要不要找一找以前那幾個精神科醫(yī)生，找他們討點果子吃，后來想想就作罷了，大家都不容易，能幸運活下來已經(jīng)足夠了。

　　謝乃鑫把這個病例告訴李雄虎時，李雄虎目瞪口呆。“得虧你看了人家的腿。不過下回讓我來看唄。”“滾犢子，今天晚上給我跪搓衣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