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世失去了知鶴的東華。
東華有一個妹妹。
她有一些吵鬧,但很機靈活潑,性子刁鉆卻很懂得分寸,從來不會招惹自己不開心。他東華的妹妹,就算是在外面欺負(fù)了幾個人又怎么樣,何況她在自己面前永遠(yuǎn)是最乖巧不過的孩子。最起碼她也就是些小孩子脾氣,喜歡摔東西什么的,總比青丘那幾個在外面玩直接搶人家東西打人家孩子的狐貍好吧。
東華對這個妹妹很滿意,他的妹妹自然是應(yīng)該驕縱的,何況知鶴從來不會對自己發(fā)脾氣,讓東華生出了一種養(yǎng)孩子很容易的感覺來。只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鶴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重霖在照顧的,但沒關(guān)系,他可以先自己照顧一兩只小寵物練練手,要是順利的話,以后養(yǎng)妹妹也就不需要重霖了。
他喜歡原毛的,剛好這時候有一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小狐貍,東華理所應(yīng)當(dāng)將小狐貍留了下來,親手照顧它。照顧寵物也沒什么難的,雖然它吃了糖醋魚之后總是會掉毛,弄得自己一身都是狐貍毛,但沒關(guān)系,自己養(yǎng)的,他可以接受。
只是后來狐貍不是狐貍了,是白止的孫女。他和白止之間感情淡淡,也稱得上是同窗,不過不熟。也不是所有的同學(xué)關(guān)系都是要好的,反正東華覺得他和白止之間的感情就那樣,但認(rèn)識的人的晚輩留在自己身邊做狐貍,東華不介意,但誰叫折顏和白家的關(guān)系好,看在折顏的面子上,東華也不會對一個小孩子做些什么。
但那個小狐貍說喜歡自己,東華不是什么很有道德感的神仙,你不能要求一個亂世之中出生的半神半魔有什么很高的道德底線,那時候東華剛好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去度過自己的誅心劫,剛好這只小狐貍出現(xiàn),東華沒什么手軟的想法。
他打算入劫了。
他好像愛上了那只狐貍,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展開,他們相愛,他們擁有了一個孩子,最起碼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他在選擇清醒著沉淪。似乎有那么一個剎那,他真的變成了那樣的一個神。只是有時候,夜晚忽然醒過來,東華也會摸著自己空蕩蕩的心口,有些悵然。
他忽然做了一個夢,夢里是他尚且還年幼的妹妹,坐在鏡子前巴巴仰著腦袋看著自己,手里是兩朵青碧色的珠花,似乎是在等著自己拿主意。東華看著那樣熟悉的樣式,目光忍不住在那上面停頓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自己身上。
佛鈴花青葉紫花,他穿紫,知鶴著青,看上去居然也很是和諧。太晨宮的佛鈴花無風(fēng)自動,簌簌落英拂過她染霞的眼尾,東華下意識摁了摁自己的心口,那里還是如同過去的數(shù)十萬年一樣,無波無瀾。
“義兄?好看嗎?”
少女嬌俏得不像是一只高潔的仙鶴,倒像是一只活潑的黃鸝鳥,在枝頭嘰嘰喳喳歌唱。東華忽然有些頭疼,他喜歡清靜,但自己度過誅心劫之后那么漫長的時光里,還要養(yǎng)一只這樣熱鬧的鳥兒好多好多年,就算是她以后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憑借他東華妹妹的身份自然是入贅,到時候說不定還會生一只小鳥,嘰嘰喳喳真是不得休。
但那也沒辦法,誰叫那是他的妹妹,當(dāng)然是要一輩子跟著自己的。
他的進度一直很順利,有時候摁著心口的位置,似乎那一瞬間也生出了滿足的感覺,一直到那一天,他聽說了知鶴的死訊。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做夢的晚上,小鳥似乎再一次停留在了他的手心上,而后轉(zhuǎn)瞬消散。
小軒窗,正梳妝,明月夜,短松岡。
他忽然不覺得心口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