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假期結束, 兩位大律師手里都接了不少案子,好幾條線同時在走, 忙得腳不沾地。
尤其是燕綏之。
除了南盧這邊的刑案, 他還兼顧著梅茲大學那邊的事務,以至于根本找不到空閑去花園里轉轉, 更別提澆水修枝了。
2.這段時間, 湖邊別墅的前后院里一直開著地表控制器。濕度、溫度全都按照高霖建議的來。于是他送來的那批花草樹種竄得特別快,僅僅一個月就都有了初形。
起初,燕綏之并沒有意識到什么。
他坐在客廳沙發(fā)里看案件資料, 偶爾會抬頭透過落地窗往遠處看, 隨意一瞥, 只覺得花園豐富繁盛, 比以前多了不少品種, 挺熱鬧的。
3.恰巧高霖發(fā)來一條信息, 說白豆蔻和雙色豆蔻在這個季節(jié)特別嬌氣, 很容易生病。讓他們最近有空的話, 記錄一下那片豆蔻的生長信息發(fā)給他, 他根據這些配一份新的肥料, 下周送過來。
正好眼下有時間也有興致,燕綏之便去了儲物間,翻出了高霖送的盆栽量尺。
4.星河帶從天穹橫跨而過,正午最燦爛的陽光穿透明凈的玻璃,照在樓頂金色的徽章上。
那枚徽章在這里屹立了157年,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著一句話:
我是聯盟一級律師,我會以大星際時代最高法典的名義,竭誠捍衛(wèi)你一切應有權利。
公理之下,正義不朽。
5.因為在最終評審的時候, 除去燕綏之回避的那一票,徽章墻上有名有姓的所有一級律師,都給顧晏投了同意。
這在終審一環(huán)也算得上是奇景了, 畢竟這個評審相當嚴苛, 全票通過的卻少之又少。
這群個性迥異的大佬們上一次這么意見統(tǒng)一, 大概能追溯到十來年前。
6.林原聽了打趣道:“那看來顧律師的基因片段在你這里適應良好, 一點兒排異反應都沒有。要是碰上愛鬧騰的基因源, 那就有得受了?!?/p>
燕綏之頭一回聽見人這樣描述基因, 覺得挺有意思:“可能物隨主人吧, 基因源跟本人一樣悶不吭聲?!?/p>
7.林原放下結果單,活動了一下肩頸道:“對,之前忙了好久沒歇過,這次休一個長假。”
“幾天?”
“半個月吧?!绷衷f,“三五年的假都攢在一起了。打算回一趟赫蘭星,辮子叔不是帶著雅克回去休養(yǎng)了么?我去看看,然后再去其他幾個星球轉一圈?!?/p>
8.在醫(yī)院里沒日沒夜晨昏顛倒,林原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悠長的假期了。
剛開始他還有點不太適應,夜里睡不著,早上又總會驚醒。他總要看一眼智能機,確認沒有什么急救消息,再翻身繼續(xù)睡。
9.第一條是春藤醫(yī)院的通知。說聯盟有一個新成立的醫(yī)療公益基金,專門針對基因這塊的病癥研究和救助,打算跟幾大醫(yī)院都建立一下合作項目,總院把他設為了春藤這邊的負責人。
緊跟著的第二條就是那個公益基金會的問候信息。
10.明明是公式化的客套之詞,明明那兩個字帶著基金會的會標,并不是什么私人的簽名。
但在那個瞬間,依然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就好像……多年之后的某一天,遠方忽然又傳來了故人的音訊,對他說,好久不見。
11.曼森家族這一代最小的也是僅剩的繼承人, 他兒時的舊友玩伴, 喬治·曼森。
“你很驚訝?”對方站在兩米之外,這樣問他。
“有點?!壁w澤木沉默片刻, 說:“前幾天喬來過,一個人來的, 我以為……”
曼森了然地點了點頭:“以為我雖然給你留了一口酒,但并不想見你?”
12.曼森之所以抽不開身, 是因為布魯爾和米羅·曼森被執(zhí)行了死刑, 集團一片混亂。這其中有趙擇木提供證據的功勞。
而那兩位生前造孽無數,連最小的弟弟也不放過。這過程中,趙擇木同樣橫插過一手。
13.不管初衷是好是壞,趙擇木跟喬治·曼森之間,趙氏跟曼森集團之間都有一筆復雜的帳,可能這輩子都很難理清。
但這個尷尬的話題在這樣的時間地點里,在這兩個人之間,卻顯得自然而直白。
14.不論怎么說,趙氏確實跟布魯爾和米羅有過牽扯不清的關系,面前這位舊友也確實因為他在生死線上徘徊了一圈,還有那位出了潛水事故被送去急救的律師。
他當初偷換掉潛水服,是因為那位律師的潛水服里有吸引海蛇的藥粉。布魯爾和米羅安插的人手想借此引來海蛇,把一道下水的喬治·曼森咬了。
14.片刻之后,喬治·曼森的聲音又響起來:“A等酒封存久一點口感更好吧,怎么會喝不上。”
“5年……”喬治·曼森似乎在認真算著,“再過5年,我那邊的爛攤子也該整理完重上正軌了,到時候剛好一起來喝。”
15.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趙澤木聞不到外面的味道。但他想,喬治·曼森身上應該不會再有那樣散不開的酒氣了。
他終于又看到了這位舊友少年時候的眼神,而這應該是對方最本真的模樣。
16.一旁的艾琳娜找了個理由:“正常,你想想從院長出事到現在幾個月了,這邊應該很久沒人打理,當然會枯死。是吧顧?”
顧晏淡淡地說:“事實上有一部分是一周前剛運過來的新苗。”
17.正說著話,一輛加長廂車開進了院子,一個留著大胡子的男人從敞開的車窗探出頭,抱怨道:“我恰好都聽見了,誰說我的花種和草種有問題?”
可能是他氣勢真的很足,勞拉默默往后挪了一步,用指頭把顧大律師推了出去。
18.正說著話呢,樓上某處突然傳來不緊不慢地敲窗聲。
眾人抬起頭,就見上去拿酒的燕綏之撐在窗邊,要笑不笑地看下來。他的目光從高霖身上掃過,最后落在顧晏眼里:“壞話說得那么大聲,生怕我聽不見是么?”
19.顧晏走到窗戶下,看了眼不遠處鬧成一團的人,抬頭沖燕綏之說:“記得給那兩位記者寄一瓶?!?/p>
當初在天琴星查喬治·曼森案時,本奇幫過一個小忙,燕綏之說過以后送他一瓶銀座。這幾天恰逢櫻桃莊園新酒釀成,他怕自己忙忘了,讓顧晏提醒他。
20.雖然忌口清單失蹤了, 但燕綏之也不是真的毫無顧忌。至少在顧晏面前,他還是擺出了一副“老老實實”休養(yǎng)的姿態(tài)。
畢竟顧大律師繃著臉的時候非常凍人。
21.清早顧晏在的時候,他杯子里裝的永遠是溫水或牛奶。
顧晏前腳剛走, 他后腳就會優(yōu)哉游哉地轉進廚房煮咖啡, 打開光腦處理一些工作上的郵件。
22.林原所說的“感官變得過度敏感”, 他確實有所體悟, 不過好像沒到那么夸張的程度。所以他斟酌了一下, 決定遵一半的醫(yī)囑——
他在處理郵件的時候, 會戴上護目眼鏡, 光線刺眼的情況下會調節(jié)鏡片,改成遮光性的休息一會兒,而且連續(xù)使用光腦或者智能機的時間不會很久。
23.事實上,如果下午的太陽不直照下來,有云擋著,他會去前院、陽光房、屋頂花園禍害一下花花草草,有時候澆點水,有時候修一下枝丫。
或者會靠在書房的長沙發(fā)上看一會兒書。
最近顧晏有意控制著手里的工作量,安排的約見和外出有限,三點半左右就能回來,一些非會見類的工作,他都在家里處理掉。
24.啞光黑色的飛梭車穿過楊林和湖泊區(qū),無聲駛進別墅車庫。而燕綏之則坐在書房里,一邊處理郵件一邊跟人連著通訊,簡單交代著工作上的事。
等他覺察到不對勁的時候,顧晏已經進了門,正解著領帶往樓上走。
25.醫(yī)療眼罩不在手邊,為了表現一下遮光護眼的誠意,他伸手從書房衣架上扯了一條領帶,剛蒙上眼睛,書房門就被打開了。
領帶還沒系好,現場實在布置得又很不完善。
燕綏之在裝與不裝之間搖擺不定,而顧晏不知為什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有立刻走進來。
26.這本是個懶散困乏的時節(jié), 可開頭那幾天每個人都忙碌不停, 首當其沖就是顧晏。
合伙人和部分律師上演了一把鐵窗淚,南十字律所自此散了。原本掛在其名下的出庭大律師們重歸獨立, 成了各大律所爭搶的對象。
27.每一個來聯系顧晏的律所都開出了極為優(yōu)厚的條件, 外加一堆附送的東西,亂七八糟什么都有。
近一些的送錢送車送股份, 遠一些的送房送地送分所。
甚至還有一位別出心裁地表示, 連家室問題都可以解決。
28.不僅如此,一并轉入南盧的還有菲茲、亞當斯,以及部分原屬于南十字的實習生。
這就好像大家都舉著筷子,盯著桌上的某盤珍饈,結果突然來一個人把桌子都端走了,猝不及防。
29.正如林醫(yī)生最初所說,這個手術現在真的非常成熟。從他們進更衣室的時候開始算起,到林原摘下口罩說“大功告成”,總共只花了一個小時。
窗外投進來的陽光才移了一小格,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輔助藥劑的效力剛開始退散。
30.總之,作為名人堂的一員, 他的人生花樣豐富也極其繁忙。雖然頂著“院長”這個頭銜,坐擁一間隨便他怎么布置的寬大辦公室,但他實際在梅茲大學校內的時間并不多。
一般只有學?;蛘邔W院有重要事宜, 他才會在學校呆上幾天處理各種事情, 順便擠出一點時間用來氣跑學生。
31.六年前德卡馬全面大改革的時候, 所有人的身份檔案都需要二次登記確認。當然,這種檔案不需要像古早時候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往數據庫里填寫,基本都是根據諸如資產卡的使用情況等等自動分析生成的, 只需要本人看一眼確認簽個字就行。
檔案里面有一項,叫經常居住地。系統(tǒng)會根據你在某個區(qū)域停留的時間長短和頻率自動篩選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