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汝鈞到天師府的時候，正好碰上兩個仙侍呆在院子里頭燒裙子，燒的還是順德平日里所穿的那幾條，兩個仙侍害怕的要命，邊燒邊苦著臉，生怕這只是仙姬的心血來潮，日后要拿她們問罪。

　　“這不是姐姐的流仙裙，你們怎得在此……”

　　汝鈞皺了皺眉，他身后兩個神官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神情都有些戒備。

　　“回稟天君，這是仙姬吩咐的，她說……她說……瞧這些裙子就覺得心煩，故而叫我等……”

　　“天君明鑒，若非仙姬開口，我等萬萬不敢以下犯上之事??！”

　　兩個仙侍磕頭如搗蒜，把前因后果全交代了，汝鈞一聽就連姐姐最愛的那條霓裳羽衣裙都被燒毀，面上露出一絲吃驚：

　　“是誰惹姐姐動如此大的火？竟然連她鐘愛的霓裳都命你們燒毀？這幾日可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那兩個仙侍都是一臉迷惑地?fù)u頭。

　　最近仙姬確實(shí)有些反常，不止沒有打罵她們這些仙侍，更是沒有帶著仙師府弟子出門漫游，反而呆在房間里品茗看書，看書??！

　　不知道這算不算大事？

　　但這話倆人都沒敢跟天君說。

　　倒是跟在小天君身后的兩位神官彼此交換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定然是誰觸怒了這位順德仙姬，所以她心中不快，便將這等珍貴的法裙拿來燒著玩，雖說從前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但就這樣看來，這位仙姬的荒唐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

　　“……本君知道了，你們燒完就下去吧?！?/p>

　　汝鈞揮了揮袖子，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

　　當(dāng)年老天君同天后隕落時，天君汝鈞還不過是一道溫養(yǎng)在菩提樹里的元神，故而現(xiàn)如今看著就只是十二三歲小小少年的模樣。

　　他生的與順德仙姬有三分相似，眉眼清秀，臉頰上甚至還有未褪去的嬰兒肥，眉心一點(diǎn)神印，雖然稚嫩但也說明了他的身份。

　　只是明明瞧著是個孩子的樣子，卻要礙于這天君的身份時時刻刻歸束自己，平日里也就只有在來探望順德的時候能活潑一些了。

　　他在接到“順德仙姬”請他來仙師府的帖子后，自然格外喜出望外，自從順德搬去仙師府之后，這還是姐姐第一次派人來請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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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小天君有些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殿中，發(fā)現(xiàn)“順德”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大發(fā)雷霆，而是難得安靜地坐在桌前品茶，瞧見他來了展露出一個笑來：

　　“汝鈞，你來了?！?/p>

　　南歌打量著小天君，招呼著他坐下，像是沒有覺察到小天君的不安，只盈盈一笑道：

　　“汝鈞，你嘗嘗這靈茶，知道你愛喝甜的，我特地叫人加了些靈蜜，能滋養(yǎng)體內(nèi)神脈，最是適合你不過?！?/p>

　　這兩樣好東西都是她翻了寧清的私庫找出來的，反正花寧清的東西她一點(diǎn)也不覺得心疼。

　　“姐姐竟然還記得我喜甜！”

　　小天君有些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亳不設(shè)防地喝下那杯靈茶，而后夸贊道：

　　“果真是好茶，多謝姐姐記掛汝鈞?！?/p>

　　“姐弟之間，何必如此生分，前些時日我夢見了父君與母后，言及要我好好照顧于你，我便想著找個時間與你說說話，但又怕打擾你處理政務(wù)，這才耽擱了些時日?！?/p>

　　南歌微微一笑，看一眼汝鈞身后立著的兩個神官，這倆人一臉警惕，似乎是怕她一碗茶毒死小天君。

　　汝鈞愣了愣，連忙揚(yáng)起一個笑臉：“不麻煩，不麻煩，往日本君總想著多見一見姐姐，但奈何天師府規(guī)矩森嚴(yán)……況且那些政務(wù)，都是大仙師在處理?！?/p>

　　說后半句話的時候，他有些黯然。

　　如今寧清的勢力遍布四海，天宮內(nèi)外的老臣雖然有心支持汝鈞親政，但奈何小天君年歲尚淺，修為遠(yuǎn)比不上寧清，他便只能韜光養(yǎng)晦。

　　寧清不僅處處掣肘著汝鈞，還有意無意借用順德打壓小天君，順德本就不是心性堅定之人，總以為對她百依百順的寧清才是真正對她好之人，反而對多加勸阻自己的汝鈞沒什么好臉色。

　　汝鈞聰慧，哪里看不出寧清的打算，他幾次三番提出要接順德回天宮，但都被寧清攔下，更可氣的是就連順德也不理解汝鈞的苦心，反而對他多加責(zé)備。

　　南歌托著下巴沉思，一只手放在桌上輕輕敲擊，被她攏在袖子里的順德瞧見弟弟來了，不甘心地想要沖破束縛，卻被南歌輕輕一捏便沒了聲響。

　　“姐姐……方才本君從外頭過來，瞧見伺候姐姐的仙侍在燒……可是什么人惹怒了姐姐，讓姐姐不高興了嗎？”

　　汝鈞放下茶杯試探道，若是換作往常，順德若是有半點(diǎn)不順心的地方，她便會搬出寧清跟天君的名頭來，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樣安安靜靜的？

　　這樣的姐姐，竟叫他想起了兩個人從前相依為命的時候，那時候順德性格溫柔，更是會對他拼死相護(hù)，只是后來不知何時兩人竟生分至此……

　　“本宮一想到那些裙子不知道是從什么飛禽走獸身上取下的，就覺得惡心，況且母后在世時，常道此舉奢靡，燒了也好，燒了這底下的人便會知曉本宮心意，不再呈上此等奢靡之物了?！?/p>

　　南歌輕輕一笑回答道。

　　這一笑，兩個神官就跟見鬼一樣，“順德仙姬”今日不止沒有對著底下仙侍大發(fā)雷霆，更是對小天君笑臉相迎，要么是他倆瞎了，要么就是順德吃錯了藥。

　　“奢靡”？

　　順德仙姬有這個概念嗎？？

　　“天下十分顏色，九分在身，一分踩于腳下”這等狂悖之言是他們說的不成？？

　　每次出行必要珍奇靈花開路，八個仙師府精銳抬轎的又是誰？？

　　她什么時候這么懂事了？難道這又是她想出來的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兩個神官跟見鬼一樣，眼神飄忽不敢看別的地方，一個勁兒地沖小天君使眼色，生怕他被自家親姐給賣了。

　　汝鈞顯然也愣了一下：“……既然是母后曾言，那定然是有道理的，只可惜父神母后神隕之時，本君還只是一抹元神。”

　　不，你父神現(xiàn)在是此方小世界的天道，只要你不作死，四海八荒沒人能動你。

　　南歌瞧著這小孩只覺得可憐，換個背景分明就是被架空的皇帝傀儡，連唯一的至親順德都不向著他，便溫聲道：

　　“父神母后當(dāng)年便對汝鈞寄予厚望，如今我身為你的姐姐，自然要為你多考慮一些，我近些時日都在查看古書典籍，又從仙師府里尋了些性溫和的靈藥，你走時便帶回去罷?！?/p>

　　汝鈞也不說話，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南歌，就在南歌以為他是不是看出點(diǎn)什么了的時候，他才慢慢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滿是歡喜：

　　“汝鈞多謝姐姐，那下次汝鈞什么時候能再來探望姐姐呢？”

　　南歌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兩個神官，又給汝鈞添了一杯茶：

　　“自然隨時都可以……對了，汝鈞可是時常去看一看那棵你曾寄身的菩提樹？若是得閑了便去瞧瞧吧。”

　　小天君點(diǎn)了點(diǎn)頭，格外乖巧地應(yīng)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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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君出仙師府后，身后跟著的兩個神官一臉古怪。

　　就在剛剛，他們被順德仙姬塞了一大堆珍奇靈花，仙草靈芝，每一樣都是大仙師寧清私庫里的寶貝，卻被這位順德仙姬塞白菜一樣塞給他們帶回去。

　　“……天君，仙姬似乎有所不同，難道真是因?yàn)槔咸炀袎糁?？?/p>

　　其中的白虎神君試探著開口，卻不想汝鈞只是擰著眉，包子臉上滑過一絲凝重：

　　“……速去召合虛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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