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京都不愧是百年國都,就算大東王室日趨沒落,京都的文化沉淀仍不是其他各州所可以比擬的,六州詩會在即,天下文人盡數(shù)匯聚于此,一時之間呈現(xiàn)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假象來。
城外難民匯聚,衣不裹身食不果腹,掙扎著想求一條活路;城內(nèi)歌舞升平,香車寶馬,衣鬢生香,仿佛是這個衰落的王朝最后的狂歡,帶著些許糜爛艷麗的色彩。
六州車隊皆已入京,南歌足不出戶便已知曉其余各州來的都是什么人。
?。€要多虧她家那個重度話癆妹控晚期兄長。
“此次宴會舉行七天,頭兩天是各州世子王女面見淳禧帝,獻(xiàn)各州貢品,倒是沒什么意思,你跟在為兄身后便是,瀛洲護著你應(yīng)當(dāng)沒沒什么大礙?!?/p>
入宮前皇朝總擔(dān)心南歌被欺負(fù),一個勁地叮囑她:
“青州這回來的是王女風(fēng)惜云,幽州第一美女華純?nèi)还饕驳搅?,雍州的二位殿下你倒是見過,至于商州跟北州的世子至今還沒露面……”
“兄長是把我當(dāng)成什么易碎的水晶娃娃了不成?”
南歌失笑道:“早就聽聞青州王女風(fēng)惜云十歲便寫下《十臺策論》聞名天下,那幽州的華純?nèi)挥质翘煜碌谝幻廊耍@一回總算能親眼瞧一瞧了。”
皇朝揮揮手:“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不過是幽州王享用女兒做籌碼替那華純?nèi)辉斐鰜淼膭萘T了,況且那華純?nèi)荒攴际?,談何風(fēng)華絕代?”
南歌:確認(rèn)了,她哥是個大直男,心里頭只有爭霸天下的那種。
……
……
六州世子覲見,東皇淳禧帝自然是做足了排場,以“九賓之禮”接見六州來使。
“跪——”
“拜——”
宮殿巍巍,鋪設(shè)著琉璃瓦的正殿之上,四角有神獸石像端坐,飛檐之下,金鈴輕響,帶起一片浪漫而莊重。
殿前石階鋪設(shè)柔錦織鍛的正紅色地毯,上頭繡著各種各樣色彩斑斕的鳥類,伴隨著火焰翩翩起舞。
“幽州公主華純?nèi)粩y東海夜明珠覲見東天子——”
“青州王女風(fēng)惜云攜白玉珊瑚覲見東天子——”
“跪——”
“拜——”
諸侯面見天子,天子面南,諸侯面北則稱為“覲”,由內(nèi)而外依次有排列九位禮官高聲宣呼諸世子入殿,神情肅穆而莊重,上下相傳,聲勢浩大,漢白玉階梯旁,又有禮官奏樂。
——九賓之禮向來只有天子可用。
淳禧帝身著九龍朝服,頭戴天子冠冕坐于大殿之上,象征著至高無上權(quán)力的龍椅高高在上,看不清這位帝王此刻臉上的表情。
“雍州王子豐萇,豐蘭息攜玄甲覲見東天子——”
禮官聲音洪亮,九人聲聲相傳,聲勢威嚴(yán),坐在龍椅上的淳禧帝終于有了別的表情,他沖著殿中行禮的豐蘭息慈愛一笑,才又揮手表示繼續(xù)。
覲見的順序也格外將就,是依照各州實力劃分的,冀,雍二州實力最為強勁,故而被安排在最后才覲見。
“冀州世子皇朝,冀州青鸞公主皇歌,攜寶劍逐影覲見——”
禮官高聲唱出,皇朝便推著南歌的輪椅挺胸而行,被他視線掃過之處,那些驚詫、遲疑、同情與好奇的眼神紛紛收了回去。
?。@位皇世子的眼神太過可怕,明明還只是個少年郎而已。
禮部官員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故而淳禧帝看見南歌坐著輪椅上殿并無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反而和顏悅色道:
“既然青鸞公主不便,那就不必行大禮了,聽蘭息說,這三日他還要多謝皇世子與青鸞公主的照料。”
豐蘭息果然將這件事告訴了淳禧帝,南歌并不意外。淳禧帝多疑,就算豐蘭息是他妹妹倚歌公主唯一的兒子也難逃猜疑。
若是豐蘭息隱瞞才會讓事情更糟,想來豐蘭息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先發(fā)制人,免得被拿了把柄。
“多謝陛下恩典,我冀州舉全州之力,拜訪天下能工巧匠,以精銅煉制三年,得了這天下無雙的寶劍逐影,已覲天子?!?/p>
皇朝接過燕瀛洲手里的劍匣呈上,立刻有禮部官員雙手接過。
青銅劍乃是禮器,其中意義對于淳禧帝來說自然不同,與其說他是滿意冀州的貢品,倒不如說他是滿意冀州的態(tài)度。
這次六州世子齊聚帝都,原本就是淳禧帝為了打壓諸侯氣焰,彰顯王室地位,故而東皇龍顏大悅,道:
“六州世子王女齊聚帝都,參加此次六州詩會,這是難得的盛世,朕惟愿我大東繁榮昌盛,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安居樂業(yè),大東基業(yè)萬世不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朝拜,鋪天蓋地的聲浪卷起,東皇高高在上,諸侯世子王女行禮,南歌在幾位世子的眼里看到了名為“野望”的光。
龍椅之上的獅子已經(jīng)年邁,龍椅之下,正在成長的狼王蟄伏于下,背景是正在衰落的王朝與正在崛起的六州諸侯。
天下大勢,初露端倪。
……
……
或許是淳禧帝另有打算,覲見結(jié)束之后,便有宮中內(nèi)侍前來宣旨,言及諸侯世子公主回京之前皆要住在皇宮,這是東皇的特殊恩典。
皇朝只是思慮一下便接了旨意,只是有些想不通淳禧帝想要做什么。
南歌兄妹二人被分到了凌霄殿中,與他們緊挨著的便是青州王女風(fēng)惜云所住的天樞殿,再越過去是那位幽州華純?nèi)还鞯臄X芳殿,至于豐蘭息同他大哥豐萇則是被安置在倚歌公主未出嫁前居住的鴻鵠殿。
等進(jìn)了屋子,燕瀛洲確認(rèn)四方?jīng)]有人監(jiān)視,皇朝才提出了內(nèi)心的疑問:
“此次六國詩會定然只是個幌子,只是不知東皇要做什么,我能猜到的無非就是試探我各州實力罷了?!?/p>
南歌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神色淡淡:
“東皇雖然昏聵,但在龍椅上呆了這么些年,怎么會真的像父王說的一樣愚蠢?此次詩會兄長要小心才是?!?/p>
皇朝揉了揉她的頭道: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斷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你只管安心參加詩會,天塌下來也有兄長替你撐著,我倒要看看這東皇有什么陰謀詭計?!?/p>
守在門外的燕瀛洲輕輕敲了敲門:
“世子,青州王女風(fēng)惜云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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