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雨沖刷著山間一切罪惡,雨水擊打在林間帶起一陣水霧,裹挾著雨絲的風刮在臉上像是刀子,叫人根本看不清山林間的動靜。
隱泉水榭在山中布下的大陣并未徹底失效,山下還有不死心的江湖人源源不斷地沖入山林,為這雨夜奠下血腥的味道。
“唰——”
“唰——”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自宣山林間小道而下,速度極快,林中固然有樹葉遮蔽,但漫天茫茫雨線徹徹底底遮住了天際,襯出這密林之中無盡的孤獨來,恍若來人闖進了一片無人之地!
“退三丈!”
南歌一聲低喝,她身后那道黑影立刻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連帶著他背上的女童跳出三丈,一道劍光閃過,林中有,細細密密的銀線崩裂開來——這銀絲不易察覺,倘若有人逃竄時一頭撞了上去,只怕會立刻被這機關攪成一團血霧!
“好狠毒的的機關,這隱泉水榭做事果然狠辣!”
南歌咋舌,一旁的燕瀛洲護住他背上的茯苓,瞧了一眼南歌:
“隱泉水榭素來以機關陣法聞名天下,這陣法阻住了上山之人,卻也攔住我等下山——”
南歌腳下不停,手中長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破開銀絲陣,口中回道:“大雨傾盆,就算有什么陣法也已經(jīng)不靈光了,況且眼下山腳已經(jīng)亂作一團,此刻才是你逃生的最好機會?!?/p>
燕瀛洲自然知道她說的不錯,眼下大雨滂沱,隱泉水榭的機關差不多被滑落的山石毀了七七八八,而那些江湖人士也折損了不少,此時正是時機!
山間空氣都因為這雨水變得咸濕,叫人一時分不清地上留得是血水還是雨水,只是燕瀛洲知道,今日之后,這宣山之上必定血流成河。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二人帶著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一路向南殺去,路上攔路之人皆變成了南歌劍下亡魂,但她面上攏著那張銀白色的面具,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兩人一路疾馳而下,居然沒有遇見太多追兵,多是些散兵游勇,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故而他們一口氣沖到了宣山之口。
雨愈發(fā)的大了。
南歌望著天,雨水順著她的面具慢慢滑落,整個人身上像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輕紗:
“看來我猜的不錯,除了隱泉水榭還有一幫勢力藏在宣山之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燕瀛洲也跟著她的動作停下來調(diào)整內(nèi)息,他背上的茯苓早就醒了,只是乖巧地趴在燕瀛洲背上不吭聲,一雙眼睛十分緊張地盯著南歌看,似乎生怕被丟下。
——茯苓是南歌三年前從流民手里救下來的,當時小孩餓得面黃肌瘦只剩下一一口氣,家里人正商量著要拿她換一袋小米。
所以才會這么害怕被拋棄。
“莫怕,出了宣山地界就安全了,冀州王不會眼睜睜瞧著玄極令落在他人之手,算算時間,燕將軍的援軍也該到了?!?/p>
南歌摸摸小姑娘的頭安慰她,她語氣平淡,但就是有一種令人信服的魔力,茯苓點了點頭滿眼依賴:
“公子在哪里茯苓就在哪里!”
燕瀛洲微微一頓,他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如此篤定皇朝會派遣援軍,也不明白對方話里透出的與皇朝的熟稔又是從何而來。
“呦呦鹿鳴 ,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一道略帶飄渺的笑聲從山林之處傳來,燕瀛洲面色一變,手中長刀毫不留情地狠狠劈向山側(cè)!
“錚——”
“轟!”
勁風劈開無數(shù)雨絲,那道殺意被來人以扇擋住,半開的扇面下,是一雙被微微遮掩的桃花狐貍眼,眼中帶笑,恍若帶著迤邐華貴的光——
這樣大的雨,他身后卻有一個少年侍衛(wèi)替他打傘遮雨,對比那些慌忙逃竄的武林人士,此人就顯得太過悠閑,在這血山之中閑庭若步一般。
他手中扇子開合,露出那張宛若精雕玉琢的臉來,俊秀無暇的臉上帶著弧度完美的笑,面若冠玉卻瞧不出絲毫女氣,只叫人覺得“矜貴”——這樣一張臉,足以能用的上“漂亮”二字來形容。
雨夜昏暗,燕瀛洲看不清對方真正的樣貌,但南歌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拔劍欲斬的動作停了下來,微微睜大了眼,這張臉跟她記憶里一張臉慢慢重合起來。
……
……
“駕??!”
“駕??!”
“駕??!”
與此同時,距離宣山半日路程的黑風口,一行玄甲鐵騎御馬而來,馬蹄落入泥濘的路上踩起一片泥點,這顯然是一只訓練有素的精銳小隊。
為首之人抬起頭望向宣山方向,雨水落在他身上,一道閃電劈開陰云,銀白色的光打在他臉上,叫人看清了這為首之人的真面目:
身穿玄甲紫袍,身上濃重的煞氣漫天,劍眉星目,面容俊美宛若燦陽,一對霸道的黑眉斜斜飛入鬢角,五官棱角分明,眼神銳利而深邃,不由帶給人一股極強的壓迫感!
紛亂的雨絲落在他面上,他只是冷漠的動了動眼,輕喝一聲:
“玄極令便在宣山,天下大勢盡在吾手,爾等與本王速速接應瀛洲,不得有誤!”
“駕!”
“駕!”
“駕?。?!”
這只戰(zhàn)力彪悍的玄甲小隊加快速度,直奔宣山而去!
……
……
宣山后山口。
雨一直下,仿若天宮崩塌,天河傾斜,南歌與燕瀛洲還有茯苓同攔路之人對峙不過片刻。
“呦呦鹿鳴 ,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黑豐息口中未停,一雙眼饒有興趣地在南歌同燕瀛洲身上掃過,似笑非笑道:
“既然是宣山之主,又何故慌忙逃竄?豐息久仰沈南公子多時,特地在此恭候秋水公子大駕,何不留下來,你我二人也好品茗論道一番——”
老子信了你的邪???!
南歌只能內(nèi)心咆哮以對,什么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隱泉水榭之主黑豐息,明明就是雍州那條黑心狐貍崽子,不要以為十年過去你披個馬甲我就不認得你了??!
到底什么情況,一個風惜云一個豐蘭息,各州世子王女都這么閑的嗎?都學她開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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