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南歌原本就是走走停停,隨心所欲,如今有了目的地倒也不覺得約束,這個自稱是徐鳳年的青年也是要往北涼去,一聽南歌應(yīng)下了,整張臉笑得格外燦爛。
“你信我,北涼真的是好地方,天高地廣,鷹隼高飛,有最烈的酒,最香的羊肉,最漂亮的舞姬——咳咳咳,這個這個我只是聽人說過,聽人說過啊?!?/p>
徐鳳年跟在南歌后頭,一個勁兒地跟她講北涼的風景,似乎是怕她反悔。
老黃眼里寫滿了鄙視跟些許的促狹,似乎看穿了他家少爺對人家姑娘“居心不良”,帶著那匹跛腳老馬慢慢吞吞跟在后頭。
夕陽西下,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總不能一直叫你咸魚姑娘吧?”
——“沈,沈南歌?!?/p>
……
……
一路西行,真的是風餐露宿,南歌跟著徐鳳年睡過破廟,半夜行過孤墳,白日里在山林間趕路,有時遇上山間大雨,三個人就只能就近躲在山洞中避寒,火光亮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上滿是雨水。
還有一回過山崗,老黃牽著跛腳馬走了半天忽然喊疼,徐鳳年也覺得頭暈眼花,脫了上衣一瞧,徐鳳年滿背的山螞蝗正在吸他的血,那場景真是駭人。
南歌用銀針在火上撩了,才把徐鳳年背上的山螞蝗挑個干凈,至于老黃,他喊疼是因為腳背上咬了一只,用火一烤就掉下來了。
所以倒霉的只有徐鳳年一個人。
真是又慘又覺得好笑。
還有一回南歌的驢丟了,老黃跟徐鳳年漫山遍野地找驢,差點撞進老虎口中,要不是他倆跑得快上了樹,估計就得喂老虎了。
南歌有時捉些野物,第二日入城賣掉換取路費,徐鳳年則是學會了編些草編換食物,就連老黃有時也會下河摸魚,改善改善伙食,畢竟一路走來,咸魚吃得就剩下兩三條了。
南歌也沒想到,自己忽然會對覺得這對“騙子主仆”順眼,聽了徐鳳年的忽悠,跟著他們一路飲風咽沙,不是想象中的快意江湖,卻也是另一番樂趣。
陽春白雪見多了,偶爾做做下里巴人也挺好,活在世上終歸是要有些紅塵氣的。
南歌都規(guī)劃好了,等她到北涼,就把咸魚小店重新開起來,還是三文錢一條魚,去見一見徐鳳年說的蒼鷹擊空,看一看塞外的雪,也品一品北涼的烈酒。
……
……
只是對徐鳳年跟老黃來說,多了個南歌,二人過得倒是不比以前那樣窮困潦倒了,每日三餐也能有個著落,對比從前被狗追,被街上的潑皮無賴追,現(xiàn)在的日子簡直不要太舒坦。
——粉團子看了,都要感嘆一句這段簡稱“南歌跟她沒用的小鳳跟班還有憨厚老黃的旅行日記”。
又是一頓飽飯,今夜月明星稀,三人便睡在一條小河邊,那頭被南歌起名“叮當”的小驢乖乖趴在岸邊,背上還背著他們的行李。
乞丐尚有三斤破被,這么長時間下來,三個人也算積攢了些家底,至少晚上睡覺有大被可蓋,倒不至于露天席地,迎著冷風瑟瑟發(fā)抖了。
晚上南歌去捉了兩只肥兔子回來烤,老黃手藝不錯,烤出來的兔子滋滋冒油,撒上些粗鹽便很好吃。
頭一只烤好,徐鳳年扯了兔腿留給南歌,才跟老黃開始搶兔頭,兩個人說是主仆,瞧著卻像是一對時時刻刻斗嘴的叔侄。
“哎,果然還是要有個姑娘家操持,你看這短短半年,我這肚子都吃大了——少爺,咱們現(xiàn)在到了河州境,過了潼門關(guān),入了東風郡,就到陵州了?!?/p>
老黃啃著兔肉,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這么一句,南歌沒聽出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徑自去喂馬了。
——這匹跛腳黃馬雖然上了年紀,但卻有些靈性,有時候悄無聲息地就丟了,然后不知道又怎么聞著味找回來。
簡直是神出鬼沒。
徐鳳年聽懂了。
老黃在問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把這個跟他們相處了半年的姑娘帶回北涼去。
徐鳳年吐出被嚼碎的兔骨頭,隨意埋進火堆里,看一眼旁邊起身喂驢飲馬的南歌,低聲對老黃道:
“少爺我說的話什么時候不算數(shù)了?!我說到了北涼要罩著她,便不會失言,你什么時候見過少爺我說大話?”
老黃舔了舔手上的油脂,了然點點頭:“少爺你哪里是想要報恩,明明就是覬覦人家姑娘的美色——”
“噓噓噓!!”
徐鳳年拼命噓他,一雙眼睛緊張地看著那道背影,沖老黃低聲道:“你家少爺是那么膚淺的人嗎?”
老黃誠實地點了點頭。
徐鳳年咬著牙翻了個白眼,氣得想踹他,但又忍住了:“……吃肉!”
老黃樂呵呵地翻動著火上的兔子,看看南歌,臉上忽然露出些若有所思的表情來,半晌又恢復了往日的憨厚。
“對了,小鳳,昨天路過那鎮(zhèn)子,我到成衣鋪子給你跟黃叔買了身衣裳,你倆趕緊趁現(xiàn)在有水洗洗,你那衣服都硬了,你還真打算穿著這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去北涼?”
南歌喂完馬,回來看到徐鳳年留給她的兔腿,忍不住瞇起了眼睛道。
“給我買衣裳了?我以為你是去買香料了?!?/p>
徐鳳年先是一喜,后皺著臉道:“為什么老黃是黃叔,我就是小鳳,這名字聽著跟春風樓的姑娘一樣——”
南歌哼哼道:“誰叫你倒霉,跟人家北涼世子同名,難道我要整天徐鳳年徐鳳年的叫你?只怕沒走出十里路,你這小命就沒了!”
她轉(zhuǎn)過臉去叮囑老黃:“黃叔,你那鞋子實在不能穿了,我買了一雙,你試試看合不合腳。”
老黃一愣,顯然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東西去試,一雙布鞋果然十分合腳,他愛的在地上走來走去,滿眼的高興:
“合腳,真好,想不到我也有小輩孝敬我的一天。”
南歌掰著手指頭算道:“前幾天賣野物跟山果賺了一兩七錢,今天花出去一千文,加上咱們之前攢的銀子,還有五兩十二錢,到北涼之前就能攢一家小店,到時候我還開咸魚店,你們倆也要找個正經(jīng)營生了?!?/p>
老黃樂呵呵地應(yīng)了:“好,我年輕時候也有點本事,到時候去給人家做馬夫,少爺身子骨弱,也能勉強做個賬房——”
徐鳳年去了河下游洗澡,過一會兒換了新衣裳濕著頭發(fā)回來了,火光一照,南歌忽然啞巴了。
徐鳳年總算是洗干凈了那張臉,五官精致又有些奶氣,少年感十足,眉眼骨骼生的極好,眉骨突出,額頭高挺,輪廓內(nèi)收,偏短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揚,一雙下垂眼帶來些許陰柔感。
一身粗布麻衣,也叫他穿出了一身紈绔貴公子的味道。
南歌沉默半晌,忽然糾結(jié)地皺著眉道:“……徐鳳年,你爹不會真的是徐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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