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車上多了一口足足占據半個馬車的紅木箱子，老黃卻沒有多問，只是瞇著眼睛喝酒：
“少爺，你們怎么跑得這么急？”
急？
南歌咳嗽一聲，不急才怪，武當掌門王重樓簡直就是個老狐貍，一下子就猜到他們綁洪洗象是為了徐脂虎，這會兒他們前腳綁人全武當助攻，武當后腳就得說是有人偷襲武當，把他們下任掌門綁走了。
做戲總得做全套。
徐鳳年把黃蠻兒拉上馬車，一個勁兒地催老黃趕緊走：
“快走快走。”
“少爺，老黃可就只能送你到這里了?！?/p>
老黃卻攤了攤手，從懷里頭掏出來一封信，分辨了一下憨笑道：
“王爺說了，你若是帶著大黃庭下山，那便回北涼王府見他，若是沒有——那就愛去哪去哪兒吧。”
“徐驍這是什么意思？！合著大黃庭才是他親兒子嗎？”
徐鳳年氣得不輕，接過老黃手里的信打開一瞧，臉上的臉色變換不定，最后皺著眉把那封信撕了道：
“我自己選的路，跪著我也得走完，我不回王府了，直下江南去見我大姐?！?/p>
信中果然是徐驍的筆記，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徐鳳年不會接受王重樓的大黃庭，信中只提了兩件事。
一是徐驍不日便要上京替他請封世子，問他沒有大黃庭傍身，可曾后悔？
二是他直言，當年吳素身亡之事另有隱情，追查的線索到了武帝城王仙芝身上便斷了。
徐驍沒有多說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說了。
南歌好奇那封信里寫了什么，徐鳳年嘆口氣：
“我爹這是要我去武帝城戰(zhàn)王仙芝啊，這可真是親爹，這一路上勢必不會太平了。老黃，你回去吧，府里還有一個楚狂奴，沒了你只怕他又得去刺殺我?guī)煾??！?/p>
他說的自然是久居聽潮亭的李義山，畢竟楚狂奴被押水下二十年便是李義山的主意。
如今老黃出來這么久了，還不知道楚狂奴會鬧出什么岔子。
“哎，少爺，前面的路老黃是沒辦法陪你走一遭了，等你到了地方，替老黃跟故友問一聲好。”
老黃似乎料到徐鳳年的反應，樂呵呵一笑，從馬車上跳下來：
“只是后面的路，就得南丫頭跟少爺一道走了?！?/p>
南歌不明白為什么徐驍會讓徐鳳年去武帝城戰(zhàn)王仙芝，他似乎篤定了徐鳳年一定會去，而老黃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也有些曖昧不清。
實在是太奇怪了。
徐驍到底在下一局什么樣的棋？
黃蠻兒不甘寂寞地探出頭來：“還有我，哥跟嫂子去哪兒我就去哪！”
老黃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把話帶給王爺，南丫頭！”
他忽然叫了一聲南歌，這一聲多少有些不舍，南歌靜靜地瞧著他，知道他要說什么：
“黃叔，你放心，我會照顧徐小鳳的?！?/p>
卻不想老黃搖了搖頭，對她道：“我有些事要叮囑你，這次你們出行，你要注意三個人，切記切記！”
他神色變得嚴肅，半點看不出來往日的老實憨厚：“第一個便是武帝城王仙芝，此人便縱橫江湖，單手接我八劍，勝李淳罡，雙指折斷其木馬牛，你要記牢。”
“第二個便是人貓韓貂寺，我對他知之甚少，但唯一的一點便是他極喜歡虐殺初入一品的高手，見了他一定不要留手，一擊不成便要立刻逃命！”
老黃最后拍了拍腰間的酒葫蘆，慢慢道出第三個人的名字：
“第三人，便是桃花新劍神鄧太阿?！?/p>
南歌之前聽過這人的名字，聽說此人與老黃并稱為劍身李淳罡之后用劍第二人，只是不知道小心他又是什么意思。
徐鳳年咂摸一下：“老黃，前兩個我都懂，只是這桃花新劍神鄧太阿跟我徐家好像沒什么愁怨吧？”
老黃搖了搖頭，定定看向南歌：“府中有消息，鄧太阿一路北上，為的就是殺那青鸞劍氣之主，個中緣由還不清楚，但務必不要留手。”
南歌撓了撓臉，知道老黃已經瞧出來了什么，點頭道：“好，黃叔，我一牢牢記得，東海王仙芝，人貓韓貂寺，桃花劍神鄧太阿，見之絕不留手?！?/p>
老黃這才緩和了臉色：“南丫頭，習武之人最怕心慈手軟——昔日王妃修的是救世劍——”
“黃叔放心，我的劍為護己，護身，護所愛之人出鞘，雖不是殺伐之劍，但也能護住身邊一切。”
南歌笑起來：“聽說黃叔還有一柄名劍黃龍留在那武帝城的城墻之上，我一定替您帶回來?！?/p>
“好，那老黃我就放心了?！?/p>
老黃又咧著嘴笑起來，一邊的徐鳳年撐著下巴去看南歌，很想告訴老黃軒轅大磐到底是怎么沒的。
……
……
老黃不跟他們同行，這一道便沒人駕馬車，徐鳳年自告奮勇，抻著韁繩歪歪扭扭地走了一段，倒也沒出什么岔子。
徐鳳年想過要不要把黃蠻兒先送回北涼王府，奈何這孩子鐵了心要跟著他們，一提起要送他回去就哭得稀里嘩啦，不知情的路人還以為他們拐帶了誰家的孩子。
南歌掀起馬車車簾，干脆出了車廂同他挨著坐在車轅上，戳了戳他的肩膀：
“徐小鳳，是不是王掌門跟你說了什么？你這臉上分明就寫了’我有心事快來問我’幾個大字。”
徐鳳年嘴里還叼著一片竹葉，聽到這兒吊兒郎當道：“還是媳婦兒了解我啊——”
“說正事——”
南歌推他一把，徐鳳年才忽然沉默一下，認真道：
“王重樓說，天有變數，所以再看不清我徐家人的命數，他說陸地神仙之上尚有天人，媳婦兒，你是天人嗎？”
南歌沉默一下，干脆利落道：“是?！?/p>
徐鳳年嘴里的頭竹葉都嚇掉了，臉上也出現一絲驚愕：“你也不遮掩一下？”
“這有什么好遮掩的，你是徐小鳳啊，我瞞你做什么？”
南歌打個哈欠：“你反應也太慢了，你爹估計早就猜到了，否則絕不會這么放心讓我把黃蠻兒帶走——”
徐鳳年表情空白了一瞬，眨著眼睛道：“這么想來，你好像一直都說自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當真是天人？”
南歌想了想道：“天人其實也是人，此方世界武道集大成者便可開天門，入仙界?！?/p>
要知道一方小世界的靈氣有限，或者說是氣運有限，一個人本身的實力越強，氣運也就會越強，當到達一個頂峰值，就會有所謂的“天門”出現，引導他們進入另一個大世界。
佛家說三千世界，不過是虛指罷了，南歌也不知道這方小世界的天門連接著哪一方世界。
所以說她是“天人”，倒也不算謊話。
南歌靠在徐鳳年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好困，對了，你看到李前輩了嗎？”
就這么隨口一問，兩個人都愣住了。
官道之上，有獨臂老頭狂奔而來，用不符合自己年紀的靈活度一邊叫罵，一邊躲避武當門人的“追殺”：
“徐家的小王八蛋你們倆到底在人家山上干什么了？！護山大陣都開了?。?！”
“你們這群人追老夫做什么？！我就是個糟老頭子??！”
“倆小王八——不對，是三個小王八蛋??！你們刨人家武當祖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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