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徐脂虎三嫁之事江南道眾人皆知,她的三次姻緣皆是尚未開始便已經(jīng)結(jié)束。
第一回徐脂虎嫁的是個(gè)將軍,但在拜堂成親前,那將軍因?yàn)橐枧颖宦愤^的游俠殺死。
第二回徐脂虎嫁了個(gè)世家公子,對方也姓趙,是宗師之子,可是拜堂成親前一天晚上,那浪子死在了青樓名妓的床榻之上。
第三回便是盧家的公子,盧家在江南文人中很有名望,盧家七子皆是人中龍鳳,而盧家家主盧道林乃是京城國子監(jiān)的右祭酒,掌管國子監(jiān)的一半勢力,在文人中的影響更是不容小覷。
當(dāng)朝宰輔張巨鹿一直視北涼為心頭之恨,其引領(lǐng)的天下文人更是對北涼割據(jù)恨之入骨,所以徐脂虎嫁到盧家,沒多少人看好這樁婚事,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一場失敗的聯(lián)姻。
誰曾想盧家公子跟徐脂虎拜完堂,在酒席上敬酒,一口血噴出來得了急病去了,徐脂虎也就徹徹底底成了“三嫁”的寡婦。
跟前兩次不一樣,徐脂虎已經(jīng)跟盧家公子拜了天地,自然便是盧家婦,所以在守完孝之后,徐脂虎便留在了江南盧家守寡,一守便是幾年。
而盧家對于徐脂虎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曖昧不清,這一次劉黎廷陷害徐脂虎,更是給了盧家以機(jī)會,盧家以北涼王徐驍管教不嚴(yán)為理由,一紙告到了御前,也就徹底“落實(shí)”了徐脂虎與人私通的“罪名”。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是盧家有意向離陽皇室示好,踩著北涼大郡主的名聲保住盧家在天下文人之間的地位。
南歌同徐鳳年分析之后,便明白徐脂虎眼下的情況遠(yuǎn)比他們要想的糟的多,原先他們只是以為徐脂虎雖然遠(yuǎn)離家鄉(xiāng),但盧家看在北涼王府的面子上會對徐脂虎多加敬重,卻不想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居然為了不得罪皇親國戚,容不下一個(gè)徐脂虎。
“膨?。 ?/p>
徐鳳年一刀斬在盧家正門之上,刀下是盧家的家徽,森森殺氣浸潤刀身,那一柄長刀終究是承受不住碎裂,刀尖向下,卻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那盧府管家兩腿之間。
“你們盧家不是自詡世家大族?上門是客的道理竟然都不懂了?我北涼來人,居然不開大門,這便是你們的禮數(shù)不成?!”
徐鳳年站在馬車上高聲喝道,身后是一路跟過來看熱鬧的人。
“盧家當(dāng)真是好膽量啊……竟然真的敢當(dāng)眾下那北涼世子的面子!”
“這不是盧府二管家盧東陽么?聽說此人本不姓盧,因忠心耿耿,而被家主賜姓,難怪如此猖狂——”
“再猖狂又如何,徐鳳年就算一刀殺了他,盧家又能如何?”
“不是說盧家有劍仙?”
“噓!方才還說這道士是一品境呢!這若是真打起來——”
“方才可有人看見了,那第三口箱子里裝的是什么?”
圍攏的人越聚越多,那盧東陽早就被徐鳳年一刀駭破了膽,顫顫巍巍爬起來,聲嘶力竭道:
“還愣著做什么!快給世子開門,開正門!!”
盧家正門大開,馬車這才緩緩駛?cè)?,正門關(guān)閉,庭院深深,也隔絕了門外之人的視線。
……
……
原先南歌他們打算先觀望盧家態(tài)度,可誰成想那盧東陽早早接到了消息,帶著下人攔在盧府門前,只開一道角門讓他們進(jìn),言語間滿是輕蔑。
盧家一仆役尚且是這個(gè)態(tài)度,自然不難猜到徐脂虎日子有多難挨,徐鳳年一氣之下差點(diǎn)拆了盧家正門,宰了那盧東陽,卻不想引來了一人。
那是個(gè)約莫四旬的中年人,斯文儒雅,留有黑須,一身灰袍加身,腰間配一柄巨劍,臉色十分不愉。
“世子這是何意?若是探親借住,我盧家自然歡迎,但若是惡客上門,難免要討教一二了!”
此人便是盧家幼子盧白頡,盧白頡,十一歲獲贈古劍‘霸秀’,習(xí)劍三十六載,這把劍是棠溪?jiǎng)t的最后一柄鑄劍,來頭并不小,江湖人說“盧家有劍仙”,說的便是這一位了。
南歌沒聽過這個(gè)人,悄悄去問李淳罡,李淳罡挖著鼻孔回答她,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這院子里所有人聽見:
“這江湖里凡是有點(diǎn)名氣的用劍高手,都有一個(gè)什么什么霸氣稱號,劍九黃,桃花劍神,東越劍池——這盧白頡也能在用劍高手之中排上幾名,有人叫他棠溪?jiǎng)ο闪T了,這小子天賦不錯(cuò),就是心里雜念太多,劍道一途走不了多遠(yuǎn)?!?/p>
被點(diǎn)名的盧白頡面上一沉,帶著些隱隱的怒氣,單手按在腰間的巨劍之上:
“晚輩盧白頡,早就久仰劍神大名,如今得遇便是三生有幸,不知晚輩手中棠溪?jiǎng)?,能否求劍神一指教!?/p>
這話說的奇怪,南歌忍不住又瞧了一眼盧白頡,從他們一行人剛?cè)氡R家開始,盧白頡身上的殺意就很淡,現(xiàn)在出聲討教,好像也是做給什么人看得一般。
盧家對北涼王府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南歌有些困惑,只是盧白頡依舊手持巨劍攔路不肯讓開,人精一樣的李淳罡早看穿了他的虛張聲勢,不屑笑一聲:
“我說你這小子心里雜念太多,對劍不誠,你瞧瞧,求人賜教還要想那么多彎彎繞繞,殺一個(gè)人不需要那么多掩飾,一劍斬了便是——”
盧白頡沒有說話,只是抽出劍鞘里的劍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沉默而堅(jiān)定。
徐鳳年沒明白怎么盧白頡一來就要挑戰(zhàn)李淳罡,要知道李淳罡敗在王仙芝之前,可是獨(dú)霸江湖一甲子的絕世劍手,盧白頡練劍三十六年,卻絕對不是李淳罡對手。
盧白頡冒然挑戰(zhàn)李淳罡,就好比持劍幼童邀戰(zhàn)宗師——
見李淳罡不應(yīng)戰(zhàn),盧白頡想了想又轉(zhuǎn)向徐鳳年身后的洪洗象,慢慢對徐鳳年道:
“徐鳳年,你委實(shí)太過張狂!你大姐徐脂虎眼下還是我盧家婦,你卻公然在眾人面前談起替你大姐招婿一事,這是對我盧家的羞辱,拔劍吧。”
南歌瞇了瞇眼睛,戳戳徐鳳年:“……你看出來了?”
徐鳳年也一言難盡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人演得也太假了……說話跟念戲本子一樣?!?/p>
盧白頡根本就不是想殺他們,只是想讓所有人知道盧家“為難”了徐鳳年。
卻原來,徐驍?shù)牟季衷谶@里。
徐鳳年忽然松一口氣,知道今天勢必得打一場了,正想摸刀,卻想起來刀已經(jīng)碎裂,不由得一怔。
南歌眼疾手快,一把將徐鳳年跟黃蠻兒拖了回來,反手一推讓出了身后的洪洗象,聲音格外洪亮:
“大姐夫!上啊!能不能帶大姐走,就看你的了?。 ?/p>
洪洗象慢吞吞地抬了抬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威亞鎮(zhèn)在了盧白頡的身上,壓得他動彈不得。
“無量天尊,失禮了,在下武當(dāng)洪冼象,今日前來,只為一見徐脂虎,還請通融?!?/p>
洪洗象認(rèn)認(rèn)真真行了一禮,院外,一道紅衫身影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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