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到有外人闖進來,傅家族長一張面皮緊了緊,不愉地瞪一眼守門的兩個漢子,其中一個漢子苦著臉揉揉手腕,他們倒是想攔著,奈何那沈娘子身邊的丫頭力氣大的驚人呢!
“呵呵,沈娘子,趙娘子,這是我傅家的家事,你們兩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怕是不好吧?”
傅家族長笑呵呵道。
趙盼兒絲毫不客氣,一張嘴利得很:“有什么不好的?平日我們與三娘姐妹相稱,又有什么不能管的?他傅新貴敢跟堂嫂做出這樣的丑事,還怕別人說不成?!”
傅家族長被一個年輕娘子這樣打臉,整個人臉色都陰沉了幾分:“孫氏蠻橫跋扈,不敬夫主,如今又污蔑妯娌,傅新貴不休了她,我這個做族長的也是要休了她的!”
“不敬夫主?污蔑妯娌?”
南歌故意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來:“嘖嘖嘖,這話說的我都要信了,若是沒有偷情,族長叫人把他倆綁著做什么?難不成是想看看這地上涼不涼?族長真不愧是傅家表率,這么貼心呢?!”
若不是場合不對,辛十四娘只怕要笑出聲。
“我認得你,你是那新搬來的沈娘子,我說孫氏如何這么有底氣,原來是攀附上你了——”
傅新貴陰陽怪氣道:“我休妻與你何干?七出之條,妒忌,口舌,孫氏犯了兩條,我休她自然是天經(jīng)地義!”
趙盼兒被他這樣無恥的表現(xiàn)氣得不輕,一雙拳頭捏著似乎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巴掌。
傅家族長瞧著南歌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不知怎的跳了跳。
只聽南歌慢慢道:“七出倒是記得挺牢靠,看樣子早就有休妻的念頭了吧?怎么,若是三娘子不愿意,你們還要合計著一包砒霜毒死她不成?”
這話說的傅新貴跟陶氏心里同時一跳,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
這原本只是他們偷情之時隨口一談,這沈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南歌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只是笑吟吟對傅家族長道:
“就算你們要以七出之條休三娘,可別忘了女子尚有’三不去’,有所娶無所歸不去,與更三年喪不去、前貧賤后富貴不去,三娘嫁與傅新貴前,傅新貴只是個落魄戶,還是三娘用自己的嫁妝給他當做生意的本錢,糟糠之妻不下堂,族長通曉律法,應當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吧?”
這樣一長串下來,整個屋子里的人都有點懵,百姓大多不識字,更別提知道律法,這會兒聽南歌口齒清楚說了一堆,再看看族長的臉色,便知道她必然是說中了。
趙盼兒悄悄問南歌道:“你怎么這樣熟悉宋律?”
南歌小聲回道:“家中有藏書,若是你想瞧改日借你便是?!?/p>
趙盼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向懷中仍舊是呆呆的孫三娘,不覺心疼極了,咬著牙道:
“不能讓他們休了三娘,要和離,他們若是不依,咱們就把事情鬧大,陶氏固然能收買傅家人,卻收買不了府衙!”
南歌沖她搖搖頭,輕聲道:“現(xiàn)在不是看我們要怎么做,要看三娘怎么做,這是她的人生?!?/p>
孫三娘好似回過一點神,眼角的淚已經(jīng)干了,看一眼被陶氏抱在懷里的傅子方,啞著嗓子道:
“和離,我要跟傅新貴和離!”
傅新貴喜出望外,似乎跟陶氏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連連道:“好!和離就和離!老子早就不想與你過了!”
傅家族長閉著眼睛暗罵一句:蠢貨。
“休妻”跟“和離”之間的區(qū)別可就大了,若是“休妻”,那他們完全就可以把今日的事情說成是孫氏的污蔑,但若是“和離”,這盆臟水不但潑不成,還會叫人懷疑傅新貴與陶氏的關系。
蠢貨啊。
傅家族長對傅新貴跟陶氏心生厭惡到了極點,若非為傅家名聲,他斷然不會替二人遮掩,這會兒干脆不管了,帶著傅家人撒手而去。
……
……
孫三娘跟傅新貴和離在這一帶人家里頭可算是個大新聞了,這消息接連數(shù)日都沒有消散下去,孫三娘很快就病倒了,請了大夫過來看,說是大悲之下得了失魂癥,要好好調理。
當日為了孫三娘盡快簽下和離書,傅新貴松口讓孫三娘帶走了她的嫁妝,說是嫁妝,其實也不過一貫銀錢,這狗男人甚至還得意洋洋道嘲諷三娘給他做了這么久的妻,就算是花錢包個暗娼,也值當。
這樣的話便是明晃晃的侮辱了,孫三娘終于徹底看清她托付終身的“良人”的真面目,氣得頭暈眼漲。
這話一出,趙盼兒簡直想把傅家房子點了,還是南歌把她攔了下來。
“莫急,惡人自有惡人磨,三娘如今還年輕,離了這個火坑才是要緊事?!?/p>
辛十四娘對于傅新貴跟傅子方的做為是半點瞧不上,但比起拋棄糟糠之妻的傅新貴,她更不能理解傅子方的想法。
“大人,小狐思來想去也不明白,都道是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怎么傅子方小小年紀便已經(jīng)懂得踩著他親娘往上爬,那陶氏對他再好,終歸不是親娘啊?!?/p>
小狐貍經(jīng)歷的還少,沒看多少世間丑惡,對傅子方出面給親爹和伯母作證證明“清白”的做法百般鄙夷。
南歌正坐在燈旁看書,張小蛇則是在寫先生留下來的功課,聽到這里抬了抬頭,對南歌道:
“傅子方果真沒去上學了,說是要留在家里跟他爹學著做生意?!?/p>
短視至此。
南歌搖了搖手里的團扇:“孫三娘雖然平日里對傅子方嚴厲一些,可也只是用錯了方法,她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有些大智慧,知道讀書才是出路,經(jīng)商始終叫人低看一等——”
所以她才覺得孫三娘這幾年在傅家累死累活,就算忙得四腳朝天也要多攢一些銀子供兒子念書不值當了,生個傅子方,還不如生一塊叉燒。
辛十四娘眼巴巴地瞧著南歌:“大人當初讓小狐把這件事捅給孫三娘,就是想看看她怎么選,那現(xiàn)在她與傅新貴和離了,大人要怎么懲處那傅新貴跟陶氏?”
南歌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你是摸準了我的心思不成?你怎么知道我更想讓他們二人和離?”
辛十四娘笑道:“這還不好猜,那傅新貴本就好吃懶做配不上孫三娘,眼下三娘子還年輕,離了傅家這團腌臜地,她又肯吃苦耐勞,怎么過不上好日子?”
南歌摸了塊茶點慢吞吞地啃,想了想道:“法子倒是有,只是要三娘子自己去。”
辛十四娘好奇追問道:“是什么法子?”
南歌神秘一笑:“告城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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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那個,因為是聊齋嘛,所以肯定得有靈異元素哈哈哈,不過不恐怖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