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歌先不解釋自己的身份,留這個看起來就很好騙的白衣俠客套套話,想看能不能把他們要查什么案子套出來。
辛十四娘回狐貍洞探望父母了,今天原本只有南歌跟張小蛇兩人吃飯,卻不想多了一個外人,她便加了兩道菜。
不一會兒廚房里就傳出來香味,張小蛇捏著一條油炸小酥魚邊走邊啃,那小魚是河里獨(dú)有的一種品種,天生長不大,只有指頭長短,去鱗去內(nèi)臟炸得酥酥脆脆,連魚骨頭都能吃下去。
南歌正炒菜,冷不丁見那白衣俠客又蹲在窗戶上了,忍不住無奈道:
“這位公子,你要如何?”
白玉堂沉著臉指了指張小蛇,一臉不快道:“爺付銀子,為什么我沒有酥炸小魚?莫非是你瞧不起我?”
傲嬌美少年戳到了南歌內(nèi)心某種奇怪的萌點(diǎn),她盛了一小碟炸酥魚遞給對方,才看他心滿意足地又跳下去。
簡直是大號的炸毛貓既視感現(xiàn)場,而且還要順著毛摸。
……
……
蒜蓉小油菜,滾刀茄子,香干肉絲,糖醋湖魚再并一壇子圓敦敦的酒,白衣青年臉上的表情格外心滿意足。
南歌瞧一眼他面前的小碟子,炸酥魚被他吃了個干干凈凈一點(diǎn)不剩。
張小蛇拿了碗筷出來,白玉堂瞧見是三份也并不驚奇,他并不討厭與人拼桌,更何況眼下美食當(dāng)前,他只想先填飽肚子。
南歌看得出來這不請自來的“客人”極其擅長吃魚,他只用筷子輕輕一夾,魚肉便從魚背破開,酥脆的外殼下是雪白的魚肉,配上糖醋汁再飲一口酒,那滋味……
張小蛇喜歡吃魚頭,白衣青年看他一眼便把整個魚頭夾給他,瞇著眼睛道:
“倒是個會吃的,知道這魚鰓上的肉最嫩,合五爺?shù)男囊狻!?/p>
南歌聽他自稱“五爺”,便下意識想到與展昭交好的陷空島五鼠,心道此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五鼠之一的“錦毛鼠”白玉堂了,當(dāng)真如同傳聞中般俊美出眾。
——除了有點(diǎn)傻白甜。
走錯了院子跟陌生人一桌子吃飯什么的,一點(diǎn)戒心也沒有。
或者說是自持本事大,無所畏懼。
瞧著像是后者。
……
……
為了這檔案子奔波了足足七日的白玉堂終于吃了一頓合胃口的飯菜,他自幼有條金舌頭,入口的東西非要好吃才肯吃,這幾日跟著展昭東奔西跑,早就餓得不成樣子。
忽得他聽那“孫三娘”開口,語氣里還帶著幾分誠惶誠恐:
“這位大爺,您方才說查案,還有犯人什么的,可是咱們錢塘出了什么亂子?我這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若是錢塘亂了……”
白玉堂這才抽出空打量對方,方才只顧著吃沒瞧清楚這孫三娘的模樣,一瞧才有些微微驚愕。
年紀(jì)不大,一身肌膚白得就不像是尋常百姓家里能養(yǎng)出來的,一對眼兒春水盈盈,玉手纖纖,黑鬢粉面,嬌弱清麗的不像個廚娘,倒像是誰家閨閣小姐。
他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尋錯了地方,可這頓飯又實(shí)在太合心意,他干脆道:
“放心,這些事與你們錢塘縣不相干,我們是追著中牟縣的江湖人來了錢塘——死的都是身懷六甲的孕婦,你應(yīng)當(dāng)不會叫歹人盯上,五爺既然吃了你家的飯,定然會還你錢塘百姓一個安寧?!?/p>
白玉堂酒足飯飽,急著去尋幕后真兇,摸腰間的銀子就要付錢,熟料他腰間空空,他面皮一僵才想起來錢袋放在客棧了。
這可如何是好?
這要是傳出去他堂堂錦毛鼠吃飯不給銀子,那他的名聲還往哪里放?
南歌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也沒有為難他,只是笑著解釋道:“不過一頓便飯罷了,白少俠替百姓做主追兇辛苦了,就當(dāng)我請白少俠的,祝你們早日捉到兇手,還錢塘太平?!?/p>
女子笑容太過明媚,等被送出院子,白玉堂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
對方怎么知曉他姓白的?
他有些警醒地退后幾步,皺著眉思索片刻,只覺得這院子的主人有些不對勁,可具體在哪又說不上來。
“莫非……”
白玉堂摸了摸不知怎的有些微微發(fā)燙的臉,大驚失色道:
“莫非她給我下了迷魂散?這竟是一家黑店!”
……
……
南歌把從白玉堂那里獲得的消息簡單匯總了一下,便猜出來兇手專門殺害孕婦,這些事對“妖友遍布天下”的辛十四娘來說不難查,她出去了一會兒便有了眉目。
“大人,說是中牟縣有人專挑身懷六甲的婦人下手,一尸兩命,半年來死了六個,有個婦人僥幸活下來但是也瘋了,小狐聽說那些婦人的魂魄也不見了——”
辛十四娘臉色十分難看:“大人,會不會是有什么人在用這些女人跟未出世的嬰孩練邪術(shù)?”
南歌想了想也沒什么頭緒:“中牟縣離這里不遠(yuǎn),按照他們說的那樣逃犯流竄到錢塘,只怕錢塘婦人危險了,而且若是真的有妖魔作祟,官府中人恐怕也無能為力,我們應(yīng)當(dāng)暗中幫忙,也好叫他們盡快捉住這作惡之人。”
她想到一個可能性,不覺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
南歌游歷多方世界,自然比辛十四娘想的更多一些,十四娘看到懷孕夫人被虐殺,第一時間便是覺得有妖魔作祟,她想到的確是另一層。
……
……
這時候辛十四娘作為妖怪的優(yōu)勢就發(fā)揮出來了,她化作原型在大街小巷里奔走,把南歌“重金尋賞”這一伙外來江湖人士的消息在狐鬼游魂之間傳了出去。
一聽有機(jī)會能替這位這位來歷不明的“大仙”奔走,諸多小妖精怪們都激動了起來,一時間整個錢塘的夜都不平靜了起來。
夜深人靜,南歌靜靜坐在庭院中閉目養(yǎng)神,等著辛十四娘帶消息回來,雖然眼下她從白玉堂那里得到的消息不多,可她有官府比不上的優(yōu)勢。
那就是這些尋常人根本不會去防備,甚至不知其存在的精怪狐鬼。
或是半夜游走在房梁之上的雙尾貓又,或是棲息在古宅破廟里的狐貍精怪,也可能是寄居古井的水鬼,還有扎根深山的老樹精靈……
墻外有大犬狂吠,能聽見婦人抱怨今夜風(fēng)怎得這般大的囈語,只是她卻不知道那是妖鬼在街上奔行刮起的怪風(fēng)。
“大人,找到了?!?/p>
辛十四娘化作的小狐貍從半掩的大門之中擠進(jìn)來道:
“北郊有一處破廟,里頭的泥鬼昨日搬了出來,它說有身上帶著煞氣的強(qiáng)人搬了進(jìn)去,跟著他們的還有個女子,瞧著像是今夜就要生了?!?/p>
“孕婦?”
南歌下意識就想起來商隊(duì)里打賞孫三娘的那位婦人,潛意識里覺得她應(yīng)當(dāng)還活著。
她不作多想,隨手寫了一份小札交給毛茸茸的小狐貍:“我先去北郊,你把這條子送到白玉堂那里,展昭應(yīng)當(dāng)跟他在一道,想法子把這消息傳給他們?!?/p>
說罷南歌便輕輕一轉(zhuǎn)身,化作一陣輕飄飄的水霧消散在原地,辛十四娘嚇得渾身上下的狐貍毛都炸開了——南歌還從沒在她跟前展示過神通,這樣澎湃的水意讓她一時有些驚慌。
……
……
展昭于錢塘縣奔波一日,與那伙強(qiáng)人交了手,卻不想對方武功路數(shù)著實(shí)有些奇詭,還是叫那為首之人跑了。
白玉堂心高氣傲,不能接受他跟展昭聯(lián)手還叫人跑了,難得沒有對展昭冷嘲熱諷,而是半夜坐在屋頂上喝悶酒。
奔波數(shù)日,縱使是展昭也難免有些疲倦,他借著客棧里的燈火,拿了錢塘地圖查看,分析著那伙強(qiáng)人有可能落腳的地方,卻不想忽然有人敲窗的聲音。
他耳朵動了動,神色有些嚴(yán)肅:“白兄弟,在下是公門中人,執(zhí)行公務(wù)期間不能飲酒,怕是要辜負(fù)你一番好意了?!?/p>
敲窗戶的聲音更大了,他皺著眉一瞧,卻是白玉堂抱著酒壇子滾了進(jìn)來,對他一臉不可思議道:
“展貓兒,你當(dāng)真是屬貓的不成?方才我在屋頂飲酒,有只大紅貓送來了這個。”
展昭就著燭火一瞧,一張小札之上,雋秀字跡清晰明了:
【城北三十里破廟,人犯皆已伏誅受法,速來?!?/p>
———————————————————————————————————————————————————————
作者還有一章,晚上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