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歌總覺得自己似乎并不屬于這個時代，除了她腦海里常常會莫名冒出來的奇妙想法跟古怪詞匯之外，最重要的一點還體現在她無法理解江湖幫派眾人的想法。

　　她可以理解狄飛驚對自己的試探，畢竟他身后關系的是整個六分半堂的安危，面對一個來路不明的自己，狄飛驚的試探無可厚非。

　　但這并不代表她就此被打上六分半堂的烙印，畢竟她只是個打工人。

　　北陌林一戰(zhàn)后，狄飛驚對她的態(tài)度似乎沒有多少變化，但南歌仍能敏銳覺察出對方隱藏在平靜面容之下的淡淡信任感。

　　“怎么？生氣了?！?/p>

　　狄飛驚翻閱著下屬送來的情報，仿佛察覺到了南歌的郁悶，淡淡出聲道。

　　南歌撐著下巴望著狄飛驚，他因為頸骨斷裂無法抬頭，所以無論從什么角度望過去，南歌都只能看見他低垂的眼。

　　——那真的是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

　　“大堂主，你那天說的話是真的嗎？如果我以后不想呆在六分半堂，你真的會出手殺我？”

　　南歌試探道：“我就是想個賺銀子養(yǎng)家糊口，不值當大堂主如此厚愛啊？！”

　　低情商：我就是個打工的，又不是賣命。

　　高情商：我擔不起你這樣的“厚愛”啊！

　　狄飛驚神色看不出什么，只是用手指點了了點桌面，黑色鮫鯊皮愈發(fā)顯得他手指修長：

　　“我說你擔得，你便當的起，我說過，那一日給過你機會，從那日起，無論你從前是哪一方勢力，是誰的人，如今都只能是我狄飛驚的人，日后你想金盆洗手，我自會送你平平安安離開汴京，不叫風雨沾惹你半分?！?/p>

　　南歌瞪大了眼：“大堂主你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狄飛驚似笑非笑地望過來，低低道：“正是，南歌果真聰慧?！?/p>

　　說罷他不等南歌反駁，又慢條斯理地加了一句：“日后在堂中，你只用聽我一人調遣，便是大小姐那里，只要你不愿意，便自有我來應付。而且……”

　　狄飛驚繼續(xù)撿起桌面上的卷宗淡淡道：“月錢翻倍，每月初一十五自有底下孝敬，寒食中元另有節(jié)錢，若是不幸傷故，也會等同堂主之位下發(fā)撫恤，你意如何？”

　　南歌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頓時一臉糾結：“……要不你還是叫我做點其他事吧，不然這錢我拿的不安心。”

　　狄飛驚似乎早就預料到她這個反應，毫不停頓道：“過來?！?/p>

　　南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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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歌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狄飛驚，她早就發(fā)現了，狄飛驚雖然對人總是態(tài)度溫和謙遜，可總會下意識避開幾步，就好像是一種印刻在肌肉里的記憶。

　　他是一個謹慎到了極致的男人。

　　所以狄飛驚開口叫南歌替他揉捏肩頸的時候，南歌剛開始還有些懷疑這是不是又是一個試探。

　　狄飛驚垂著頭，眼睛微微半闔，像是能讀心一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狄飛驚自問雖不是容易相信他人的人，可這些氣度尚且是有的?！?/p>

　　南歌老老實實道：“大堂主，三天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p>

　　狄飛驚：“……”

　　小插曲過后，南歌在狄飛驚身上扎扎實實來了一套頸椎操，發(fā)現狄飛驚的脖頸頸骨是真的斷了，不由覺得有些惋惜。

　　狄飛驚的后腦勺好似長了一雙眼，閉著眼淡淡道：“你是在可憐我？”

　　言語間已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冰冷。

　　狄飛驚打理六分半堂多年，自然不會需要旁人的憐憫。

　　南歌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大堂主你生的好看，若是能抬頭笑一笑，肯定更好看！”

　　狄飛驚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沉默了許久。

　　脖頸是一個人的弱點，狄飛驚也不例外，他從未向外人嘗暴露自己的弱點，可少女的指尖在脖頸處游走，每到一處便能帶起一片酥酥麻麻的細小電流。

　　狄飛驚闔起眼：“……你下去吧?！?/p>

　　……

　　……

　　南歌雖然不關心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之事，但因著身在六分半堂，卻在旁人口中了解了當日之后一系列之事。

　　那一日狄飛驚以身為餌，身旁只帶著南歌入北陌林對弈國手劉仲甫，為的就是引誘金風細雨樓精銳盡出，好偷襲金風細雨樓天泉山分部。

　　金風細雨樓這幾年發(fā)展的如火如荼，早就將狄飛驚視作眼中釘，自然上鉤，可也中了狄飛驚的計謀，天泉山死傷慘重，大傷金風細雨樓元氣。

　　而六分半堂趁機而入，不止打壓了金風細雨樓正猛的勢頭，總堂主雷損在狄飛驚的建議下，與金風細雨樓訂下“君子協定”，以汴京城十里外楚河鎮(zhèn)為居中大街“漢界”為線，定下“城下之盟”，自此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各自經營，互不干涉。

　　——至少明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兩大幫派定下盟約的當晚，雷純這個大主顧就花了兩千兩銀子，雇南歌去金風細雨樓跑一趟。

南歌本想拒絕，但又實在想知道蘇夢枕到底與自己的過去有什么關聯，便收了銀子出了門。

一回生，二回熟，金風細雨樓的暗哨也該習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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