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自從那一日之后，南歌一直沒有去見狄飛驚，她自覺在感情上向來不拖延，敦促著蘇夢枕替她送信去血河派，打算跟方歌吟說清楚，自己并無繼承三派之心，更不會用自己的婚姻去換取利益。

　　這兩年足夠叫方歌吟看清她的決心了，而她喜歡狄飛驚這件事她也想了許久，不管二人將來如何，她想退了婚再正視這份感情。

　　溫柔似乎對南歌很感興趣，在她眼里南歌是個相當(dāng)矛盾的人，明明是六分半堂的人，可處處出手幫蘇夢枕，蘇夢枕也把她當(dāng)做知己好友，可若說她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人，她又對狄飛驚心有好感。

　　“這一點也不矛盾，舉個例子，就好比外頭大街上兩間鋪子，平日里都是對家，互相嫉恨，可這關(guān)下頭做活的人什么事？難不成李家的伙計還不能喜歡王家的姑娘了？”

　　南歌撐著下巴回答她，把手里要寄給方歌吟的信仔細(xì)疊好，王小石同白愁飛坐在一邊談?wù)撝裁?，聽到這里忽然默契地停了下來。

　　“還能這么講嗎？”

　　王小石頓時迷茫，倒是白愁飛有些意外地瞧一眼南歌，面上是一片認(rèn)同：“其實這話也不無道理，京城就像一堵墻，生活在墻里的小人物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只有爬到最高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p>

　　“可是，可是這不一樣啊。”

　　溫柔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咬著唇想了半天才明白哪里不對：“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六分半堂，對不對？就跟你其實一點都不在乎金風(fēng)細(xì)雨樓會怎樣，你只在乎狄飛驚跟我?guī)熜?。?/p>

　　南歌有些詫異地瞧她一眼，性子單純的人往往直覺最靈敏，她挑了挑眉道：“可以這么說，其實京城如何，與我并無關(guān)系，金風(fēng)細(xì)雨樓與六分半堂的爭端在我看來不過是利益爭奪的產(chǎn)物，我喜歡狄飛驚跟我是蘇夢枕的朋友并沒有什么沖突?！?/p>

　　溫柔被她這一番說辭驚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議道：“可是，可是六分半堂就很壞??！他們做事不擇手段，就像上次花無錯反叛，還有在細(xì)柳，也是他們來搗亂，不然我?guī)熜衷缇褪墙痫L(fēng)細(xì)雨樓的樓主了！”

　　南歌搖著頭笑了笑：“那你知不知道為什么金風(fēng)細(xì)雨樓在最強勢的時候也沒有徹底滅了六分半堂，而六分半堂得勢之時也并未動搖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根基？”

　　溫柔自然不明，王小石也不明白，倒是白愁飛出聲搭話道：“或許是因為朝廷的緣故？”

　　南歌點點頭：“可以這么說，你們可知道，眼下大宋已經(jīng)是內(nèi)憂外患，內(nèi)有俠以武縷縷犯禁，外有遼國虎視眈眈，如今朝廷有意整頓江湖武林，這京城里，金風(fēng)細(xì)雨樓同六分半堂之上，尚有朝廷?！?/p>

　　白愁飛瞇著眼接下南歌的話頭道：“……金風(fēng)細(xì)雨樓與六分半堂勢均力敵才能存活，若是一方覆滅，另一方必然也無法獨活——難道這便是樓主不曾將內(nèi)奸一事鬧大的緣故？”

　　他這樣一說，王小石同溫柔都豁然開朗。溫柔雖然單純，但畢竟是洛陽王之女，權(quán)力制衡的道理還是懂的，王小石卻是瞧著有些郁悶：

　　“從前師父總說，江湖比我想得復(fù)雜的多，原來做金風(fēng)細(xì)雨樓樓主樓主要面對的刀劍風(fēng)霜，一點也不輸真刀真劍的危險?！?/p>

　　南歌聽到這看他一眼，忽然開口問道：“我還沒問過你，你是為了什么入江湖？”

　　說到這里，溫柔連忙舉起手道：“我我我！我先來，本女俠就是為了行俠仗義，策馬江湖！”

　　一邊的白愁飛抱著胳膊補刀道：“你難道不是逃婚出來的嗎？”

　　——溫柔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性子，早就把自己是逃婚的事交代的干干凈凈。

　　“我嗎？”

　　王小石愣了一下，而后望一眼南歌，紅了耳朵道：“我，我想像我爹一樣，匡扶正義，救濟蒼生，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父親？”南歌眼神閃了閃，折信的動作頓了一頓：“說起來，你這一身的武功，你就沒想過或許是家傳嗎？”

　　就比如血河劍法什么的。

　　王小石撓了撓頭笑起來，很有幾分天真：“其實我這次下山，也想查清楚自己的身世。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叫人害了，師父說我爹為了替我娘報仇才將我托付給師父，我也只有每年生辰的時候會見一次我爹。不過我爹說了，我二十歲生辰這一日，他一定會替我娘報仇，到時候我們父子便能團(tuán)聚了！”

　　王小石還拿出來貼身留著的一只盒子，里頭滿滿登登都是這十幾年他收到的家書，不過是幾張紙，他卻如珠如寶地收著。

　　這樣凄慘的身世，從他嘴里說出來卻多了幾分堅強樂觀，同樣身世凄苦的白愁飛什么也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柔也嘟囔起來：

　　“以后我不欺負(fù)你啦！”

　　南歌忽然覺得牙疼，捂著半邊臉問道：“冒昧問一下，你今年——”

　　王小石羞澀一笑：“我今年便二十了，再過三月便是我的生辰，到時候我便能與我爹團(tuán)聚了。”

　　南歌忽得悶不做聲，撕碎了手里的信件，幾人困惑不已，南歌才看著王小石幽幽一笑：

　　“沒什么，就是覺得我爹有點渣，想寫信罵一罵他而已。”

　　……

　　……

　　幾人都對南歌口里的“老頭子”很是好奇，尤其對南歌的身世格外感興趣。

　　溫柔：“南歌輕功這么好，又一眼能認(rèn)出來我們的武功，想來一定是武林世家才對！”

　　王小石倒是很老實，直接承認(rèn)了：“我就是覺得南歌你瞧著親切，想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p>

　　白愁飛看南歌一眼：“我確實很好奇，你這……混不吝的性子是怎么來的?！?/p>

　　南歌：“……”

　　你剛剛肯定是想說別的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