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房雖然是整個程家的頂梁柱，但因為程始同蕭元漪常年在外，董氏居住主屋，需要有人侍奉，所以二房便入住了主屋。

　　程始本就是個心大的性子，自然不會在意這些，蕭元漪雖然有所微詞，可也做不來葛慧那樣做小伏低討好君姑（婆婆）的事，也就再不提。

　　屋外日頭正大，大房內(nèi)寢里，蕭元漪挺著大肚子半躺在榻上，孕婦怕熱，哪怕她穿了最輕薄的衣裳，也覺得心里燥熱難安。

　　只是她素來知禮，為人又有些傲氣，只道這是君姑有意為難，不想與之爭辯，也不愿服軟，便生挺著。

　　“女君，不若奴再去催一催，縱使老夫人不叫用冰，尋一些冰水放在屋內(nèi)也是好的?！?/p>

　　蕭元漪的婢女青蓯瞧著心疼，忍不住低聲勸慰：“女君，不過是同老夫人服個軟罷了，何必要折磨自己，若是帶累到了女君腹中的小公子，只怕才是得不償失?！?/p>

　　蕭元漪慢慢睜開眼，她雖然已然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可仍是難掩姝色，更因為久經(jīng)沙場，她眉宇間總帶著一股淡淡的堅毅英氣。

　　“用冰事小，若是叫夫君同君姑鬧起來，落到旁人眼里便是一樁大大的罪過，難免會有人說我蕭元漪不敬君姑，若是一時的忍讓能換得清凈，我倒寧愿熱一些，戰(zhàn)場上什么苦痛沒吃過，不過是沒有冰用，怎么就如此嬌弱了?！?/p>

　　蕭元漪尚且不知道程始替她去主屋鳴不平了，青蓯倒是知道一些，吞吞吐吐才道：

　　“女君，晌午家主瞧見屋中無冰，便問了奴婢幾句，奴便如實說了——莫非家主眼下去了主屋找老夫人？”

　　蕭元漪這才擰著眉，扶著大肚子就要站起來：“不行，葛氏必然也在，夫君不懂這后宅之中的彎彎繞繞，莫叫他吃了虧才是，青蓯，扶我起來——”

　　這話還未說罷，就見程始大馬金刀般走入，身后還跟著三個奴婢，皆是捧著冰盆。

　　程始見蕭元漪起身，緊張極了忙上前幾步：“夫人，如何便起身了，醫(yī)官說了你要靜養(yǎng)，若是缺什么，要什么，盡管告訴為夫，為夫替你尋來便是——這些冰放在廊下便是，有風(fēng)吹進來便涼爽許多?！?/p>

　　他后面這句話是吩咐那幾個奴婢的，幾人也都把冰盆放在了外頭，也不知是怎得，蕭元漪望著那冰盆，心中燥熱忽然下去了不少。

　　“夫君，你去主屋了？君姑可有說什么？”

　　蕭元漪摸著肚子試探道。

　　程始不想蕭元漪叫這些事煩心，奈何他知道自家夫人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必然會更難受，便一五一十地說了方才發(fā)生的事。

　　“原來是這樣?！?/p>

　　蕭元漪松了一口氣，無論這冰是如何得來的，都不能是程始開口，不然傳出去便容易落人口舌。

　　“是啊，阿嫵小小一個人卻如此機靈，你沒看弟婦的臉色都氣青了?！?/p>

　　程始只是直，不是傻，他當(dāng)然看得出來葛慧有意為難，這會兒面對自家夫人便直言道：“待生下這一胎，咱們便回鄴城與永兒頌兒團聚，你也不必夾在阿母同弟婦中間受氣?！?/p>

　　蕭元漪微微一笑，她自小便傲氣，嫁與程始也是深思熟慮過的，在她看來，天下哪有君姑真的待新婦如自家女兒，只要夫君明事理那日子便不會難過，所以她才選了彼時還未出頭的程家大郎。

　　一邊的青蓯瞧見了，也是心中安定，放緩腳步走出內(nèi)寢，把空間留給這一對夫婦。

　　……

　　……

　　有了冰，蕭元漪也不覺得難受，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面帶慈愛道：“我這一胎定然是個乖巧的小女娘，知道心疼她阿母，這兩日都未鬧騰?！?/p>

　　程始自己三個兒子，自然想要個乖女，便一個勁兒點頭道：“好，生女兒好，生女兒好，都道是女兒肖父，屆時咱們生個小阿嫵出來，我阿母一定高興。”

　　蕭元漪看看自家夫君，沒忍心戳穿他。

　　要是女兒長得像你，別說董氏不，她估計都沒眼看了。

　　提到南歌，蕭元漪便忍不住好奇：“我平素很少在家中，與阿嫵也不親近，卻不想她會替我說話。”

　　程始想也不想道：“阿嫵出生后便都是我們弟兄三個帶大的，尤其為夫，說是我小妹，可實際上卻是同小女兒一般，后來帶大一點，為夫便娶了夫人去了鄴城，阿嫵也并未與我疏遠，況且她性子有幾分像早逝的阿爹，最是明事理，如今不過七歲，便能分清好壞?！?/p>

　　“阿嫵是個可人疼的孩子，難怪君姑會如此疼惜?！?/p>

蕭元漪點點頭，自然看出夫君對這個小妹的看重，有些困惑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家中三郎尚未娶妻，怎么君姑便把嫣娘遠嫁——”

　　程家四娘子程嬌，閨名阿嫣，去歲便遠嫁上黨，程家三郎程止親自送嫁，雖然三兄尚未成親程嬌便出嫁，但程家對外言是程止一心求學(xué)，也沒什么人懷疑。

　　提到這，程始似乎不愿提這件事，只甕聲甕氣道：“此事為夫也不甚清楚，阿娘說請了人卜算吉兇，阿嫣命中有一劫數(shù)，遠嫁方能化解?！?/p>

　　蕭元漪見程始這般神情，便明白里頭必然還有隱情，但她只是摸著肚子體貼地不再問。

　　與夫君相處，蕭元漪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則，而且至今百試百靈。

——————————————————————————————————————————————————————————————————

作者解釋一下，董氏稱呼南歌“嬌嬌兒”，不是小名，是一種愛稱，類似“我的心肝寶貝”這樣肉麻的話，不是搶了姐姐程嬌的名字，也不是我打錯了哈，就跟皇帝會稱呼皇后“梓潼”是一個道理。

作者程歌閨名阿嫵，“嫵”是形容草木或者女子美好的形態(tài)，包含著家人對她的美好期盼。

作者還有一更不知道為什么進入審核期，大家等一等吧。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