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筱雨撐著腦袋,打著哈欠,努力將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撐開。為了讓自己不睡著,她只能努力環(huán)顧四周找尋有趣的事情,期望能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反正她是不相信這蘭室一屋子人都會如藍忘機那般乖乖聽講的。
你要問為什么?還不就是因為藍老頭從進蘭室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講了一個時辰的藍氏家規(guī)了??纯茨且恢睗L到蘭室門口的卷軸……蒙筱雨估計最少都還要再講一個時辰才能講完,這對她而言只能用一個詞來描述,那就是生無可戀!當然,她最佩服的還是藍忘機,明明熟知自家家規(guī),不知道他為何還能聽的如此認真,只能默默感嘆一句,不愧是三好學生!
就在蒙筱雨東張西望、胡思亂想時,一聲巨響,嚇得她一個激靈。她這時候也不犯困了,一邊努力尋找聲音來源,一邊暗想,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居然發(fā)出那么大動靜,估計要挨藍老頭罰了。
然而,待她看清這聲音來源于她口中的藍老頭時,做為經(jīng)歷過九年制義務教育以及三年非人高中生活的蒙筱雨同學,非常有眼力見的坐直身子,滿眼疑惑的看向講臺…呃…不對,是看向藍老頭。
藍老先生眼光在各家子弟中掃視一圈,厲聲說道。
藍啟仁家規(guī)刻在規(guī)訓石上沒人看,我才在今日一條一條的復述一次,看看誰還借口不知道家規(guī)而犯禁!竟然這樣都還有人不聽,那好,我便來講些別的,魏嬰。
被藍啟仁點名的魏無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惹得蒙筱雨偷笑不已。
魏嬰(字:無羨)在。
藍啟仁清河聶氏先祖所操何業(yè)?
魏嬰(字:無羨)屠夫。
藍啟仁蘭陵金氏家徽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魏嬰(字:無羨)金星雪浪。
藍啟仁修真界興家族而衰門派第一人為何者?
魏嬰(字:無羨)岐山溫氏先祖,溫卯。
看到魏無羨面露得意,本想讓他坐下的藍啟仁,不由怒從心生
藍啟仁生為云夢江氏子弟,這些早都該耳熟能詳、倒背如流,答對了也沒什么好得意的。我再問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種東西?
魏嬰(字:無羨)不是。
藍啟仁如何區(qū)分妖魔鬼怪?
魏嬰(字:無羨)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藍啟仁妖與怪極易混淆,舉例區(qū)分。
魏無羨指著蘭室外的郁郁碧樹
魏嬰(字:無羨)臂如一顆活樹,沾染書香之氣百年,修煉成精,化出意識,作祟擾人,此為妖;若我拿一把板斧,攔腰砍斷,只剩個死樹墩兒,它再修煉成精,此為怪。
魏無羨這廂答對如流,滿臉得意之色。蒙筱雨則是全程星星眼,原來這魏無羨不單單會玩,課業(yè)也是這么扎實,簡直就是新生代學霸啊。
藍啟仁今有一劊子手,父母妻兒俱全,生前斬首者逾百人。橫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氣郁結(jié),作祟行兇。何如?
這次魏無羨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蹙雙眉,面露難色。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答不出了,可是蒙筱雨卻清晰的看到他那張開后又閉上的嘴。他為何不答了?是有更好的答案嗎?
藍啟仁見魏無羨半晌不答,扭頭看向自己的得意門生
藍啟仁忘機,你告訴他,何如?
藍忘機并不去看魏無羨,頷首示禮,淡聲道
藍湛(字:忘機)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鎮(zhèn)壓第二,滅絕第三。先以父母妻兒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不靈,則鎮(zhèn)壓;罪大惡極,怨氣不散,則斬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門行事,當謹遵此序,不得有誤。
聽到藍忘機的回答后,藍啟仁滿意點頭
藍啟仁嗯,一字不差?!?/p>
藍啟仁瞥了魏無羨一眼,剛想繼續(xù)說話,就看見魏無羨高舉雙手
魏嬰(字:無羨)先生,我有疑。
藍啟仁講。
魏嬰(字:無羨)雖說是以‘度化’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似渖八?,化去執(zhí)念’,說來容易,若這執(zhí)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說,但若是要殺人滿門報仇雪恨,該怎么辦?
藍湛(字:忘機)故以度化為主,鎮(zhèn)壓為輔,必要則滅絕。
魏嬰(字:無羨)我方才并非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是在考慮第四條路。
藍啟仁從未聽聞有什么第四條路,你且說來聽聽。
魏嬰(字:無羨)這名劊子手橫死,化為兇尸,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斬首者逾百人,不如,掘百人墳墓,激其怨氣,結(jié)百顆頭顱,與兇尸相斗……
藍忘機此時才轉(zhuǎn)過頭來看魏無羨,只不過他神色冷淡,眉頭微皺,明顯是一副‘此人無可救藥’的嫌棄模樣。再看藍啟仁,更是氣的胡子都抖了起來,大喝
藍啟仁不知天高地厚!
藍室內(nèi)眾人被這一聲暴喝嚇得一悚。
藍啟仁伏魔降妖、滅鬼殲邪,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還要激其怨氣?本末倒置,罔顧人倫!
魏嬰(字:無羨)橫豎有些東西度化無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為下策,疏為上策。鎮(zhèn)壓即為塞,豈非下策……
忍無可忍的藍啟仁隨手抓起案機上的書扔向魏無羨,誰知他竟錯身躲開,面不改色的繼續(xù)胡說八道
魏嬰(字:無羨)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儲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為人所用。怨氣也可以,為何不能為人所用?
藍啟仁見他不知悔改,氣的又是一本書扔去,厲聲道
藍啟仁那我再問你!你如何保證這些怨氣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無羨邊躲邊回
魏嬰(字:無羨)尚未想到!
藍啟仁你若是想到了,修真界就留你不得了。滾!
魏無羨聞言,如獲大赦,連禮都沒行,轉(zhuǎn)身就‘滾’出了蘭室。
蒙筱雨怔怔的看著魏無羨的背影,心中總覺得,他說的似乎也沒錯?;仡^看到藍老頭又拿起了那長長的家規(guī)卷軸,她著實有些頭疼,舔了舔唇,猛的站了起來,大聲道
蒙筱雨-蒙墨蒙曉煜先生,學生曾聽聞一個故事,一直未想明白,還請先生解惑。
藍啟仁聞言,放下手中家規(guī)
藍啟仁你說。
蒙筱雨-蒙墨蒙曉煜有一年,某地鬧了旱災,地里顆粒無收,有一名懷孕的女子,餓極了,就把她的丈夫殺了吃了。先生覺得這個女子是否該償命?
藍啟仁微微蹙眉,不明白蒙墨為何要問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
藍啟仁殺人自該償命,不過這女子已有身孕,可待她生下腹中胎兒后再償命。
蒙筱雨-蒙墨蒙曉煜可若那女子不殺了丈夫,死的就是她以及她腹中的胎兒。她只是因為反抗,才錯手殺了她的丈夫。先生還覺得她需要償命嗎?
蒙筱雨-蒙墨蒙曉煜此外,若按先生說的,待那女子生下孩子后再償命,那這剛剛生下的孩童又要如何生存?
藍啟仁你!簡直是胡攪蠻纏,坐下!
蒙筱雨眨眨眼睛,抿著唇,委屈的坐了下來,她不明白藍老頭為什么不讓自己滾?這下好了,得罪了藍老頭不說,還沒能逃過聽課,這大概是人生最悲慘的事情了。
暗自感嘆的她,并沒看到藍忘機垂下的雙眸內(nèi)那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