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則早早起床,為這次約定精心打扮了一番。他站在鏡子前,細細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初陽半露,晨霧未散。秋風清冽,他剛出門就打了個噴嚏。不遠處的一團黑影逼近,他慌張整理儀容。
曹丹姝走破濃霧,笑意盈盈,“先生安?!?/p>
“娘子安?!眱扇讼嘁?,都有些靦腆。
“是在下失禮了,還得讓娘子等我。”張茂則忙賠禮。
“是我,想和先生多待一會兒。”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曹丹姝攻勢轉(zhuǎn)猛。
張茂則努力壓制害羞之意。
“我總覺得先生離我很遠,你對我就像你對任何人一樣,彬彬有禮。但我希望我是最特別的一個?!?/p>
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別的。張茂則總是羞于表達自己的感情。他默默走近曹丹姝身邊,直至他清晰地感受到她散發(fā)出的溫度。
曹丹姝抿嘴。目不斜視。
兩人雙手似觸非觸。
曹丹姝很想握住他的手,但又怕用力過猛,惹他退縮,伸出去的手默默放回原處。
兩人心里卻有些別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說話,就這樣并肩走著。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走到馬場。
時辰尚早,只有零星幾個場工在里面收拾打掃。曹丹姝輕車熟路引著他到馬廄,曹丹姝向正在喂馬的騶卒點頭示意,騶卒就放下手中草料出去了,馬哼哧哼哧地表示不滿。曹丹姝塞了一把草到它嘴里。
“我們先來挑一匹適合你的馬?!睆埫瘎t也不懂,跟著她在馬廄里轉(zhuǎn)了一圈。
“就這匹吧,毛色鮮亮,脾性也溫順,先生喜歡嗎?”
“喜歡。”
“來,你來摸摸它?!?/p>
張茂則又些怵,曹丹姝鼓勵他,“別害怕,它很可愛的。”
他小心把手搭在馬的額頭上,它張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顯得十分單純。
“你好?!?/p>
那馬哼叫一聲,算是對他的回應。
他欣喜地望向曹丹姝,她也回望他。“喂它吃些草,和它親近親近?!睆埫瘎t照做。
曹丹姝一臉愛憐地看著他,好乖啊。
“給它取了名字吧。這樣它才真正屬于你。”
“這...一匹馬很貴吧?在下似乎沒有閑錢...”說來實在難為情。
“這只是馴服馬的一種傳統(tǒng)。它有了姓名,和你也就有了聯(lián)系?!?/p>
“是我孤陋寡聞了?!睆埫瘎t聽得認真。
“其實這些是我父親教我的,他說在戰(zhàn)場上,一匹好馬會比自己的部下更加忠誠。”她斬斷回那段回憶,
“先生想看我騎馬嗎?”
“想。”張茂則誠懇點頭。
曹丹姝前來一匹體格健壯的黑馬,“它叫壯壯,是個男孩子?!蹦呛隈R直沖他吁了口氣,鼻息熾熱。張茂則倒退一步。曹丹姝哈哈大笑,“別害怕?!眽褖押芟矚g你呢?!?/p>
馬場塵土飛揚,紅與黑從他面前閃過,馬背上的人肆意張揚,黑發(fā)飄揚,似欲幻化為鷹,逆風展翅。
他在夢中幻想過她許多樣子,溫婉矜持,都不適合她。她該是這樣的,她該是這樣的。
“來!”曹丹姝朝他伸出手去,眼神發(fā)亮。
張茂則情不自禁。
曹丹姝使力拉他上馬。
“抱緊我!”曹丹姝說。
張茂則還在猶豫。
曹丹姝已經(jīng)揚鞭,壯壯揚蹄飛奔,張茂則伏在她后背,雙臂緊緊抱住她的腰,心跳隨著顛簸上下起伏,面色遲來的升起兩團紅暈。直到下馬,還未消散。
“和先生在一起,騎馬都格外的暢快呢!”
他們騎出馬場外。壯壯在旁邊啃著草,曹丹姝席地而坐,她拍拍身邊的位置,張茂則摸著胸口,有些腿軟的坐了下來。
“張先生感覺還好嗎?”
“很好?!币环N尚在人間的感覺。
“說來奇怪,我從小對女工,讀書沒什么天賦。活得像個男孩子?!彼e起自己的胳膊,“張先生要不要摸摸?!?/p>
張茂則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好...好硬啊。”
曹丹姝爽朗大笑,她躺在草地上望天。“我喜歡聽箭在耳邊飛射出的風聲,喜歡策馬奔騰的感覺,還喜歡......”她沒說完就自顧自地笑了,轉(zhuǎn)頭問他,“先生喜歡什么?”
張茂則撓頭仔細想了一會,最后搖頭,“因為有些讀書的天賦,所以就去考了科舉,得了個舉人,但是對考進士當官沒有興趣,所以當了老師。我,似乎沒有什么特別喜愛的?!?/p>
“那現(xiàn)在,我覺得你應該擁有了最喜歡的東西。”
“什么?”
“我,”她問他,“你喜歡我嗎?”她撐起半身看他,眼睛一眨不眨。
“曹娘子怎么會是東西呢?”張茂則眼神飄忽。
“嗯?”
她捧著他的臉不讓他躲避。“不要害羞,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要你親自說?!辈艿ゆ瓘氐姿合聜窝b,釋放霸道本色。
“我,我?!彼π?,視線下移,欲言又止。
“看著我呀。”
“我喜歡你?!彼还淖鳉?。
她笑眼逼近,呼吸互融,“這個時候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嗎?”
“什么?”他的臉擠作一團,說話囫圇。
她迅速親上他的嘴,觸后及分。她松開他,由他坐在原地反應,自己牽著壯壯往回走了。
張茂則呆呆地坐在那兒,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魂飄半空,比剛才騎馬時更讓人刺激。他摸著自己的嘴巴,只想著,曹娘子的唇可真軟。
這次張茂則倒是沒有半路出逃。曹丹姝稱他很有進步。午后,他又展示了一手廚藝,不過是普通的面,曹丹姝捧著碗,大呼過癮,“得先生也,夫復何求?”
張茂則被她逗笑,沒想到她如此捧場,都忘了害羞。他低頭收拾碗筷。曹丹姝幫他打下手,洗碗時打碎了一個盤子。她一臉無辜,張茂則讓她去休息。她乖乖遠離,倚在門邊注視他的背影。
欸?兩人心里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一切發(fā)生的很奇妙,卻又如此自然。他們好像就該是這樣的。
兩情相悅的男女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在一起。張茂則送她到家門?!拔易罱性诳磿?,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明天可以去你家找你嗎?”曹丹姝忽然生出了一些矜持。
“當然,我希望你來。”
曹丹姝想再親親他,最后忍了下來,只是用食指勾了勾他的手指,“約好了,可別反悔?!?/p>
“好?!?/p>
他再次見她進了門,心里卻不再是悵然若失,而是期待,對明天無比的期待。
他腳步輕快地離開。
曹丹姝回到院子里,她爹正在練功。她和他打招呼,曹毅清不理她。曹丹姝問。只見他白了她一眼,冷哼道:“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你看見了呀,”曹丹姝想象他慌張跑到院子里裝模作樣的樣子,笑了,得來莫名其妙的一眼。她笑嘻嘻地,“還能是誰,你未來女婿嘍。怎么樣,是不是很俊?!?/p>
“嘖,太瘦了,我一拳就能打倒?!彼麚]拳。
“沒辦法,你女兒就看上了這種。無權(quán)無勢,不是更好嗎?”
曹毅清沉默半晌,才道:“你要是真喜歡,過幾天就帶來讓我們見見?!?/p>
“別著急,他害羞著呢?!?/p>
“嘖,什么品味?!辈芤闱逭Z帶嫌棄。
曹丹姝朝他笑笑,表示絲毫不在意。
“去和你娘說一聲,讓她有個準備?!?/p>
“哦。我娘在哪呢?”
“打馬吊去了?!碧摶我粯?,曹毅清挑釁一眼。
嘖。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