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樓決定了在原地再留一個晚上,好好再聽聽那個神秘的聲音。
中午的時候,花瑪拐就張羅著找點食材,給總把頭好好做一頓飯,說陳玉樓連日來都沒有好好休息了,想給他做些好吃的,陳玉樓知道他的心意,知道勸也勸不住,只好隨他去。
不大一會他抱著不少野菌野菜回來了。蟲谷這邊溫熱潮濕,正是各類植物野菌最好的溫床。鷓鴣哨仔細地把那些野菌野菜一一檢查過,確認了無毒后,才交給卸嶺的力士拿下去烹煮。
花瑪拐把菜洗好后,又嘀咕著說沒有葷菜,本來魚倒是很容易抓得到,但是經(jīng)過前一天在遮龍山水路的歷險,現(xiàn)在眾人提起水產(chǎn)都感覺有些惡心,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捕魚。
那些水彘,畢竟是從死人肚子里爬出來的,食物鏈上大魚吃小魚,這河里的水產(chǎn),估計也是被這種東西滋養(yǎng)成活。
一想到這里,就算打到的魚跟龍蝦一個味道,也沒人愿意吃,心里膈應。
陳玉樓其實并沒有什么食欲,只是見花瑪拐一番好意,不忍心掃了他的興致,就隨他去。鷓鴣哨也同意花瑪拐,這段時間雖然不長,可是經(jīng)歷的怪事卻不少,陳玉樓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要是有機會,讓他吃點好的,也是不錯的。
鷓鴣哨有野外生存的經(jīng)驗,野外捕獵對他來說簡直就像在自家后院抓雞一般簡單,沒多大一會,他便打來了幾只野味,宰殺洗好,交給花瑪拐燉湯用。
此時實在不宜燒烤,過份的香氣會引來野獸,這些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在等待湯燒好的時候,鷓鴣哨便和陳玉樓坐在一起。陳玉樓有些心不在焉,他呆呆地盯著遠處的密林,良久沒有說話。
鷓鴣哨也沒打斷他的思路,只是安靜地陪他坐著。
“在未來……花瑪拐口中說的鋼鐵大鳥,還有那些山一樣高的房子,會到處都是,那些高房,就如蟲谷這邊的參天大樹一樣,四處林立?!?,陳玉樓把玩著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他慢慢又說,“在我們這個年代不久,世界上會經(jīng)歷兩次多國參加的大戰(zhàn),你能看見那些鋼鐵大鳥,滿天空扔炸彈,各地民不聊生……”
“小時候我聽我娘說。在海的那邊,還有全新的陸地,風土人情跟中原完全不一樣,在前清,洋人果然就坐著火輪船來了中土,要是有機會,我也很想到海的那邊去看看?!保p鴣哨說。
“如果詛咒解開了,你會不會想去法蘭西,或者美利堅定居?以你的能力,無論在哪里,我相信你都可以生活得很好。”,陳玉樓想起自己在2021年的世界里,通過電腦查看到的歷史,心下感慨,他何曾沒有過一統(tǒng)這片大地,自己稱帝的野心,男子漢誰不希望逐鹿中原,青史留名??墒?,到頭來,也只是忙碌半生,徒勞傷感罷了。
此時,湯已經(jīng)燒好,剛宰殺的野味吊湯非常鮮美可口,加上時令的菌子,這碗飄著香味的熱湯捧到手里,在寒冷的大冬天里,也驅(qū)散了一些陳玉樓內(nèi)心的煩悶。那幾次亦幻亦真的穿越,陳玉樓暫時不想去多想。
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隨手可得的小幸運比較劃算,比如這碗美味的湯。
見陳玉樓小口小口地喝著湯,他的動作依然保持優(yōu)雅,這個人無論何時何地也沒忘記保持著當代世家公子的氣質(zhì)風范,鷓鴣哨笑了,他跟陳玉樓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可以走到一起,雖然他自小就痛恨被加在自己和族人身上的詛咒,但禍兮福所倚,這個詛咒讓他能跟陳玉樓走到一路,他也覺得沒那么恨了。
如果真的可以到大海的那邊去看看……甚至是……和陳玉樓一起遠離這片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留戀的土地,到新的國度去重新開始,那還真是不錯呢。
只要可以跟他在一起,怎樣都可以的。
到了夜里,眾人都沒睡,大家豎起耳朵去尋找那種神秘的聲音,可是除了陳玉樓本人是天賦異稟外,其余的人并沒有陳玉樓的過人五感,自然是什么也聽不到。
陳玉樓從太陽西轉(zhuǎn)起就一直留心著,直到完全入夜,那種聲音還是沒有再出現(xiàn)。
到了接近午夜的時候,鷓鴣哨跟花瑪拐擔心陳玉樓疲累,就勸他去睡。陳玉樓的精神高度集中了六七個小時,加上今天肉湯喝了不少,困意向著他襲來,眼皮子開始打架。
本想著繼續(xù)支持一會,可是眼皮還是合上了。
他似乎做了很多個夢,夢里光怪陸離,他看見了很多人,很多事。
恍然間,他似乎又來到了另外一個時代里,漂浮在半空中,俯視著一切。
這一次,他仿佛看見了獨臂的鷓鴣哨,這里并不像他曾經(jīng)到過的2021年,而是像是一個比他所在的時代要晚一些,但卻并不是如2021年那般先進的時空。
這又是怎么回事?
鷓鴣哨和一個貌似是他妻子的女人身在美利堅,開著一家貿(mào)易公司,鷓鴣哨的妻子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陳玉樓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刺眼。
寂靜的深夜里,不知道什么時候,緊一陣慢一陣的輕輕敲擊聲傳入陳玉樓的耳廓之中,那聲音帶有獨特的節(jié)奏,三短,三長,三短,周而復始地重復著。
陳玉樓猛然睜開雙眼,夢里的一切陡然消失,他的一雙夜眼,浮現(xiàn)出一種幽白的光芒。
“找到了!聲音來自于西南角,我們馬上過去!”,陳玉樓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般,從地上躍起,守在他身邊的人本就沒有入睡,大家答應一聲,收拾好行李,一起隨著陳玉樓行動。
陳玉樓聽著那種敲擊聲,聲音一直持續(xù)沒有斷過,雖然離著此地甚遠,可是對他而言,追蹤這聲音還是沒有一點難度的。
很快,眾人來到了兩顆參天大樹之下,這兩顆樹纏繞著互生,正是民間所說的夫妻樹。到了樹下之時,鷓鴣哨也聽見那個聲音了,雖然輕,卻是真真切切的。
“我上去看看。”,鷓鴣哨掏出了飛虎爪,陳玉樓拉著他的手臂說,“我輕功好,我和你一起上去?!?/p>
鷓鴣哨并沒有推辭,他們倆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鷓鴣哨伸手攬住了陳玉樓的腰,兩人以飛虎爪的繩索借力向樹上攀爬。
樹冠之上,赫然停棲著一頭巨大無比的怪物,乍一看讓人毛骨悚然,可是走近一看,這就是花瑪拐口中的大鳥,其實是由鋼鐵所制,它是一架飛機。
幽靜如霜的月光下有一段巨大飛機的機艙倒插在兩樹之間,機翼與尾翼都不知去向,機體損壞的程度非常之高,機身上破了數(shù)個大洞,破洞里面被零亂地物品擋住,無法看見里面有些什么。艙門已經(jīng)與機身脫離,幾乎已經(jīng)同樹干長為了一體,起落架卡在了樹縫之中,如果不爬到樹頂在近處觀看,根本想不到這里會有一段飛機的殘骸。
“沒事……這其實……”,陳玉樓剛松了一口氣,可是他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了一些東西。
雖然覆蓋住機身有一層綠色植物泥,但依稀露出一串5xr1xxxxx2字母。陳玉樓在重生之后,曾花費大功夫苦練洋文,在2021年的時候也用電腦查閱過歷史。
”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候,美利堅空軍的轟炸機……1942年到1945年這三年中,美軍在中緬邊境和后期的駝峰航線上,墜毀在中國西南境內(nèi)的飛機不下六七百架,想不到也有一架墜毀在這里了”,陳玉樓回憶著他之前查閱到的歷史資料。
“你在說些什么?就是你今天下午所說的世界大戰(zhàn)?還有……1942年……那可是還沒有發(fā)生的年代啊,如果它是屬于未來,那我們怎會在今晚看見它?”,鷓鴣哨駭然。
“對,這一切……并不應該在我們眼前出現(xiàn)的……這一切……原本是屬于他們的時空,他們那邊的事件線,不是和我們并不一樣的嗎?怎么會……!”,陳玉樓喃喃自語,之前花瑪拐天馬行空的想法,令他不知為何聯(lián)想到了飛機,那時他就有隱隱不安的預感。
現(xiàn)在這種感覺成為了現(xiàn)實。
兩個時空正在發(fā)生重疊。
“陳總把頭,你相信歷史會自我修正這種事嗎?”, 陳玉樓想起了金算盤之前的話語。
他的思緒混亂,于是警覺也降低了一些,在他反應過來時,只聽見鷓鴣哨一聲吼叫,然后用力把他推開。
眼前這架殘破不堪的飛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身邊的鷓鴣哨,也沒了蹤影。
仿佛他從來沒存在過一般,樹頂上,就只剩下陳玉樓孤身一人。
陳玉樓不由得感覺一陣暈眩,腳下一個不穩(wěn),他下意識想抓住點什么,卻只抓到了幾把枯葉,他的身子,直直地往樹下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