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品畫玄凌仿佛和畫杠上了,硬要給她作畫,初時齊月賓聽聞還不由哂笑,這些年明里暗里,他給了她多少東西,別的不說就說她腕上的玉鐲,也是他昔年給她的“嫁妝”,后來聽他嘮叨煩了就松口了,于是就有今天玄凌下朝后興沖沖過來給她作畫。
玄凌負手而立,執(zhí)筆點墨,行云流水間一個漸漸成了形的宮廷美人躍然紙上,他低頭含笑,一筆一筆,怎么畫啊也不滿足。
皇宮到齊府的路不長,幾柱香的功夫車夫“吁”地一聲扯住韁繩,馬向前走了幾步溫馴地停下。齊月賓起身,星闕替她理好衣裳,斂裾下車,只見齊府上下早早就在門口等候。
說來可笑,住在京城同一片天空下,隔了一堵朱墻,卻不能相見。一別四年,一朝得見,齊母看見齊月賓潸焉出涕,直言“高了,也瘦了,長成了大姑娘”,她內(nèi)心頓時百感交集,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澀。
齊家人口簡單,她是齊家嫡長女,上面長兄齊諶好文,業(yè)已于去年外放做官,還要三兩年才能回來,次兄齊敦好武,齊敷便讓他跟著熟悉軍務(wù)要領(lǐng),掌任一個六品武官,如今邊關(guān)要塞吃緊,軍中事務(wù)纏身,怕也不能回來,故而齊府前迎接的只有齊月賓父母還有幾個姨娘。
是的,姨娘。
雖然齊月賓父母感情和睦,但古代很少有男人不納妾,作為純古人,齊敷覺得納妾天經(jīng)地義,齊母也沒有異議,所幸?guī)讉€姨娘都沒有子嗣。
但她內(nèi)心只覺得悲涼。
前世作為現(xiàn)代人,接受十六年一夫一妻觀念的熏陶,她并不能平靜地接受要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但事實如此,玄凌是皇帝,她也要與朱宜修,以及后面諸多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有了玄凌的愛重便已勝過許多人,不在宮里行差踏錯連累滿門就是萬幸,如此她又何必奢求,自怨自艾?
罷了。
扶起了父母,她自矜地微斂了笑容,朝姨娘們道
齊月賓“起來吧?!?/p>
進入正廳,桌上擺滿溫?zé)岬娘埐?,想必是后廚熱了又熱的。所有人依次坐下,齊敷在她堅持下仍然座位最尊,即最右,齊母次之。齊家規(guī)矩姨娘一向不能上桌,但今日齊敷開恩另擺一桌,以示同喜。席間幾個姨娘知道齊月賓不喜她們,皆沉默不語,齊月賓心領(lǐng)神會,也樂意落得個清凈。
熱鬧的氣氛直到巳時落下帷幕,眾人疲憊,撤席后都散了。
晚間,齊月賓去了齊母的屋子。
齊母一把將她擁入懷里,齊月賓反擁住齊母,淚水漣漣。齊月賓進宮時,齊母還是鬢發(fā)青絲,再相逢細看之下卻已早生華發(fā)。齊母生養(yǎng)兒女一場,兩個兒子在外不得回家,唯一的幼女也入了宮,都不能在跟前盡孝,內(nèi)心何其戚苦。
相互問好過后,便說起她的名分來。
齊母拭淚道
齊母“當(dāng)年你還那么年幼,太后一道懿旨就生生逼得我們母女分離,我也不敢有半分怨言?!?/p>
齊母“可如今你連正妻的名位也沒有,太后毀約,可知我當(dāng)時便恨不得哪怕搭上整個齊家,也要悔婚將你接回來,嫁個尋常人家也好過天家無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