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滴墨滴了下來。
扶蘇忽然覺得幾分灼熱,好像一塊烙鐵印在他太陽穴上,似乎三年來未能根治的畏寒的毛病,一瞬間已不再折磨他。
他令宮人開了緊閉的窗,撤了滿室的火爐。
他想起那日百尺千里的雪,同今日仿佛無甚差別。
他的面龐比世上任意一株花都要清麗,可他卻不曾笑過。
扶蘇就那樣空洞地站著,他沒什么頭緒,接下來該如何?是迫不及待去見她,讓她再次說那些令自己痛徹心扉的話語?是將鳳奴送還給他那涼薄的母親,與她斷絕最后一絲聯(lián)系?
他無法跟隨自己的心,他聽著叫囂著去尋她,腳下卻沉似千斤。
這是自他年少時便蜷在他臂彎的女子,他們一同經(jīng)歷了許多年月,也許奚山君的年歲不曾發(fā)生改變,他卻一直成長著。成長到可以與她并肩,可以獨當一面。他們歷盡滄桑,不得圓滿,他們育有一子,他們曾是世上最快樂的貧寒夫妻。
他長了長無甚血色的嘴,吩咐下去:“帶上小公子,同孤一同,去尋他母親。”
雪勢愈發(fā)大,恍然間已看不清天地間界限,扶蘇隱在灰暗的殿前,神色不明,唯有一扇窗,卷起大風,與外界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