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似乎有點糊涂。
他蒼老的眼珠盯著秦究看了片刻,低聲咕噥說:“認錯了嗎?噢……可能吧,我最近記性是不太好?!?/p>
老頭低頭想了片刻,又用手指梳了梳頭說:“算了,不想了。來”
他指了指面前的金屬臺:“按手掌,需要登記一下違規(guī)信息?!?/p>
秦究照做。
手掌按上去的瞬間,屏幕上刷出幾行字來:
姓名:秦究
準考證號:8601006141729gi
關聯(lián)準考證號:860100614172982
過往記錄:12次
老頭瞬間來勁:“12次,我就說沒認錯,就是你!”
秦究自己都愣了。
他轉頭看了游惑一眼。
游惑:“講個笑話,第一次來。”
秦究:“……”
“你是不是漏了一位數(shù)?”
秦究盯著信息,摸著頸側說:“關聯(lián)了舊準考證號,應該是做考生期間來的?!?/p>
但是12次……
游惑:“按每場考試你都踩點違規(guī)來算,你違規(guī)了12門?”
秦究:“……差不多?!?/p>
“現(xiàn)在是五門制吧,你那時候究竟多少科目?15門?”
秦究還沒開口,老人插話說:“哪來的15門,就5門,頂天9門。”
秦究挑起眉。
老人說:“眉毛放下來,我記得你,不會錯的!雖然我現(xiàn)在記性差了,人也有點木了。但我記得你,印象太深了……”
確實印象太深了。
上了年紀,人就慢慢遲鈍了。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什么時候做起了看門人……這些,老人都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
反倒是看門這幾年見過的考生,偶爾還留有印象。
秦究是印象最深的一位。
他甚至能回憶起零星的場景。
這對他來說,太不容易了。
那是個暴雨天,落地窗外一片青灰,電閃雷鳴。
打盹中的老人被一個驚雷弄醒,沒再睡著。
他正看著窗外發(fā)呆,電梯突然響了。
他轉頭看過去。
打開的電梯門里站著兩個人。
一個就是秦究,另一個站在電梯里側角落,因為角度問題始終沒看見臉。
只能看到一只撐著欄桿的手,襯衫袖口雪白干凈,還有一截長直的黑色軍靴。
秦究抬起手指跟老人打了個招呼:“下午好?!?/p>
老人說:“怎么又是你?”
秦究一笑:“是啊,我又來了。”
這位考生懶洋洋的德行實在很欠揍。
不僅老人這么覺得,電梯里那位也一樣。
老人看見軍靴動了一下,那人對秦究說:“滾出電梯再聊天,別撐著門,我趕時間?!?/p>
“趕什么時間?”秦究回頭問了一句。
“……開會。跟你有關系么?”
秦究唔了一聲,答非所問地說:“還行,進步了?!?/p>
“什么進步?”
秦究:“會回答問題了。比上次見面稍微熱情一點,跟上上次比就更明顯了。”
“……”
老人聽著都替那人腳癢。
要是有靴子,他就踹了。
果然,他看見那只軍靴抬了一下。
秦究笑著讓了一下腿,走到電梯外。
他替那位監(jiān)考官按了下樓鍵,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沖里面的人擺了擺手:“再接再厲,大考官?!?/p>
電梯下去了。
秦究轉身走到老人面前,熟門熟路地按了一下手掌。
滴地一聲,屏幕上刷出幾行信息:
姓名:秦究
準考證號:860100614172982
過往記錄:5次
老人忍不住問:“你究竟考幾門?”
“五門?!?/p>
老人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你門門都要來一回?”
“不至于。重考了兩次,算是七次來五回吧?!?/p>
“你還挺驕傲?”
秦究又笑起來。
這位考生常常是笑著的,說話會笑,懶得說也會笑。
但這些笑十有八九都透著一股傲慢的痞氣。
可能骨子里就不是個正經(jīng)東西。
總之,挺讓人牙癢的。
老人說:“你這應該是最后一門了吧?罰完是不是就該出去了?”
“不一定?!?/p>
老人一口水嗆在喉嚨里:“撇開重考不是五門了么!”
秦究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卡:“還剩一張?!?/p>
老人定睛一看,卡牌上寫著兩個粗體字:重考。
“……”
秦究又說:“不過有點遺憾,可能派不上用場了?!?/p>
老人好奇地問:“為什么?”
“因為抽到了一次黑卡,考制改革?!鼻鼐空f:“按等級來算,穩(wěn)在就可以?!?/p>
老人:“……”
不是,什么叫穩(wěn)在???
他覺得這位考生可能是個變態(tài)。
他重重拍下控制鈕。
落地窗瞬間消失,暴雨夾著雷鳴撲了進來。
老人坐的地方剛好在被撲的范圍之外。
這里是懲罰區(qū),懲罰內容是清理考場,考場隨機。
只要考生從敞開的落地窗爬下去,落地是哪個考場就是哪個。
老人一直覺得,爬的過程就是個很要命的懲罰。
那么高的樓,別說下去了,光是站在邊緣看一眼都腿軟。
一路哭一路爬的他見得多了。
只有秦究例外。
這人部隊里練久了,根本沒有怕的東西。
看著他往窗口走,老人忍不住問:“你老重考干什么?刷分???”
秦究在邊緣停下腳步,雨水沿著他英俊瘦削的臉滑下來。
他笑著說:“您猜?!?/p>
然后翻身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