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見一事,平安解決得干凈利落,卻也到底顧忌著曾下令饒恕方見之事而秘不外傳,命人鴆死了方見,將他的尸棺派人運(yùn)回他的“封地”,只讓人發(fā)出消息來說是臨江王突發(fā)疾病暴斃而亡。
百姓的生活向來圍繞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皇室發(fā)生再大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飯前茶后的那些談資,何況還是一個被丟在蠻荒之地許多年的王爺,這事兒不消幾天也就被遺忘得干干凈凈。
“爹爹,你回來了。”
“蓮華?!狈讲畔铝斯俎I邁過大門臺階,便見女兒笑靨盈盈地迎上來,邵東閣只覺得連日上朝周旋的辛苦和疲憊一掃而空,不禁展開了笑容?!敖袢赵趺从H自來迎接爹爹了?”
邵蓮華笑瞇瞇地挽住了邵東閣的手臂,說道:“這幾天蓮華見爹爹神色疲倦,想來有什么煩惱了,女兒不知道緣由,不能幫爹爹分憂解勞,所以啊,就下廚做了點(diǎn)小點(diǎn)心,希望爹爹嘗了點(diǎn)心能開心一點(diǎn)。”
這話說得甚至熨帖。邵東閣哈哈而笑,道:“真是爹爹的好女兒。好,做的糕點(diǎn),爹爹可不能錯過了。”
方及大堂,邵東閣落座。他見桌案上擺了一個素色紋梅的瓷盤。盤中圍著的糕點(diǎn)做成梅花狀,點(diǎn)心小小的一塊,顏色殷紅,夾著絲絲縷縷的紅梅花碎花瓣,煞是好看。
“這便是你做的點(diǎn)心?”邵東閣微微一挑眉。
“是啊?!鄙凵徣A微微一笑道,“這是女兒做的紅梅糕,爹爹不妨嘗試。”
邵東閣點(diǎn)點(diǎn)頭,捻起了一塊糕點(diǎn)送入口中,細(xì)細(xì)咀嚼,卻是皺起了眉頭。邵蓮華心里忐忑,小心地問道:“可是不合爹爹的口味?”
邵東閣咽下了糕點(diǎn),微笑道:“女兒親手做的點(diǎn)心怎么會不好吃?”
“爹爹喜歡就好了。對了,我還叫昭影泡了爹爹最喜歡的梅花茶?!鄙凵徣A道。
邵東閣看著面前的女兒。背負(fù)著“第一才女”的名號,她的聰慧毋庸置疑,何況還是這般美麗,就如同名字一般,像是開在艷陽的蓮花清貴。“蓮華這般善解人意,真不知道什么樣的男子才能娶到你。女兒,你可有心上人?”說起來蓮華今年也十五了,是該定門親事。
“爹爹,我.......”邵蓮華的話沒有能說完就被茶杯打碎的聲音阻斷。剛剛端上來的茶水滾燙,隨著茶杯的破碎,熱水飛濺到邵東閣的腳邊,衣袍,染得星星點(diǎn)點(diǎn)。
“怎么做事的?”邵東閣臉色一沉。
“都是奴婢的錯,請老爺寬恕?!辨九蛟诘厣峡s成一團(tuán)顫抖道。
“沒事了沒事了,你下去吧昭影?!鄙凵徣A替她解圍。女子連忙謝過退下,邵蓮華才笑道,“爹爹不要生氣,這不過是個小意外?!?/p>
邵東閣哼了一聲,只說了一句:“這些下人要是連這點(diǎn)活都不會做,那還留在府里干什么?”便被邵蓮華錯開了話題。兩人卻沒有注意到當(dāng)邵東閣說話時(shí)那掩面急奔的婢女陡然停頓了腳步。
“爹爹,你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邵蓮華接過另外的婢女奉上的茶遞給邵東閣,小心翼翼地問道。
邵東閣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他倒沒有想到自己的心亂被女兒看得一清二處。不錯,自從平安解決臨江王方見叛亂一事,她的雷霆手段叫眾臣為之一震,暗地里都是十分佩服敬畏,竟使得他前段時(shí)候趁著平安和方梓書去往泰山祭天之時(shí)所拉攏的勢力無形之間消弭殆盡。
這位長公主雖然年幼,但著實(shí)不容小覷。先皇下的密旨最早被宣讀出來的時(shí)候,他在心里是嗤之以鼻的。即使先皇看透他的心思,因?yàn)椴≈責(zé)o法將他這個大患除去,為了防止駕崩之后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撕破臉皮傷害幼帝,也不該“病急亂投醫(yī)”選擇一個寡言少語遠(yuǎn)離朝堂的公主來監(jiān)國?
不過十四歲的女子,孤掌難鳴,能有多少能耐?先皇下的密旨最早被宣讀出來的時(shí)候,他在心里是嗤之以鼻的。即使先皇看透他的心思,因?yàn)椴≈責(zé)o法將他這個大患除去,為了防止駕崩之后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撕破臉皮傷害幼帝,也不該“病急亂投醫(yī)”選擇一個寡言少語遠(yuǎn)離朝堂的公主來監(jiān)國?
即便是她一眼看出唐芎可以隱瞞住閩南瘟疫遲遲來報(bào)背后的隱情,即便是她因?yàn)楦鞯厮钠鸬牧餮远闳粵Q然地同新帝大臣同去泰山祭天,他還是覺得這些措施不過是女兒家的繡花招數(shù),不足以無患。
可是誰能想到她負(fù)傷回皇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急著從他的手上拿回權(quán)利,而是以新皇壽宴之名獵殺一心篡位的臨江王爺。
在宴上,他有一刻真的以為自己的命數(shù)盡了,一張老臉駭然蒼白,手心冰涼出了冷汗,卻不想這不過是平安的計(jì)中計(jì)。在此之前,她不曾知會文武百官,不惜以身涉險(xiǎn),拿滿宴的眾人性命做賭注,孤注一擲也要拿下策劃多年的臨江王。這種膽魄,這樣的決斷,確是連他也要自愧不如的。
她不用再做什么,就已經(jīng)收復(fù)了人心。他辛辛苦苦經(jīng)營的勢力卻被她無形之間扯回去了。功虧一簣的羞辱叫他怎么咽得下去?
“爹爹?”邵連華見邵東閣因?yàn)樽约旱囊痪湓挷恢老氲搅耸裁?,臉色竟是一片青白,胸口起伏,好似十分氣憤難堪,心內(nèi)很是不安。
邵東閣的眼皮一顫,好似才回過神來,將手中的茶杯擱置在桌案,對一臉忐忑的邵蓮華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爹爹。你自去戲耍吧?!?/p>
“是,爹爹?!鄙凵徣A原還想說什么,嘴唇囁喏幾下,終究沒有說出口,告了退離開大堂。
眼見女兒走遠(yuǎn),邵東閣的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了大堂角落擺放著的一盆芍藥花。雪白如玉的花瓣團(tuán)團(tuán)圍成一朵,繁復(fù)而華貴,即便身處劣境,也有辦法散發(fā)出清雅的香氣,以嫻靜而高傲的姿態(tài)征服世人--就宛如......
瞳孔倏地收縮。
他終于有一種預(yù)感。倘若他真的要問鼎天下,那么,平安長公主將會是他最大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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