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凝在靜室思過了一個月,終于被放出來了,第二天便趕上紫胤真人授課。
姜蓉蓉撇嘴道:“你還真是踩了狗屎運,這可是長老回來后第一次授課,關了禁閉還是被你趕上了?!?/p>
千凝十分得意:“那是!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沈冰荷微笑道:“沒見過從禁閉出來還像你這么精神的,好像沒關過一樣?!?/p>
千凝道:“那是因為那個白癡還關在里面,而且還要再關兩個月,我可以清凈兩個月了,值得慶祝!”
看著千凝的樣子,姜蓉蓉不禁笑著搖了搖頭,調笑道:“你這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有什么好得意的?!?/p>
第二天一早,整個尚德樓比平日早醒了一個時辰,女孩子們都早早開始準備,有溫習劍法的,有溫習道法的,有精心打扮的。
千凝她們房里,沈冰荷一早出去了,說是先找個清靜地方溫習劍法,然后直接去長老授課的地方。
姜蓉蓉也很早就起來梳洗打扮,平日挺利索的一個人,今日卻手忙腳亂叮呤咣啷,沒一會兒功夫便碰翻撞倒了好幾樣東西,甚至連剛打的一盆水都碰翻了。
千凝在床上生無可戀的抱著被子,她一挑眉,看著此刻姜蓉蓉手邊盛胰子膏的盒子,幾秒鐘后,那盒子果然也被碰到了地上。
千凝翻了個白眼舉頭望天,卻聽見隔壁房間也傳來了東西落地的響聲,她無奈地皺著眉閉上了眼,狠狠地將被子捂在頭上,又一頭栽到了枕頭上。
等到千凝又迷糊了一陣子才起床時,姜蓉蓉還在鏡子前打扮。
千凝見狀,無語地搖頭輕嘆:“女人!” 然后便洗漱去了。
她很快就收拾完了,準備出門的時候,見姜蓉蓉竟然還在鏡子前!
千凝扶額道:“姜蓉蓉,差不多得了啊,還有完沒完了?!?/p>
姜蓉蓉撇了一眼千凝:“今天第一次見紫胤長老,人家也是想給他留個好印象嘛!”
林千凝靠著門一臉無語的表情:“你就算把自己打扮成切糕,他也不會看的,你把紫胤真人當成什么人了!”
姜蓉蓉哼了一聲說:“就算他看不進心里,也會看在眼里,他只要能看見我,我就要打扮。像你這種從來不化妝也不打扮的人,當然不會知道這件事的重要了。”
千凝內心腹誹:“我不打扮已經被人叫狐媚子了,打扮起來還怎么見人??!” 她又對姜蓉蓉說:“我是不知道描眉畫眼涂脂抹粉的重要,我只知道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你也不想第一次聽紫胤真人授課就遲到吧?”
“馬上好了,就差一根發(fā)簪,”姜蓉蓉一只手整理著發(fā)髻,另一只手從首飾盒子里一支一支的往外拿發(fā)簪,“你幫我看看戴哪一根。”
千凝無語地看著她沒動。
“你要想看我繼續(xù)糾結下去就別過來,我要是遲到了就怪你!”
千凝咬牙道:“我是不是欠你的!”說著走到姜蓉蓉身邊,往桌上看了一眼,“戴那支白玉簪?!?/p>
“可是我更喜歡這支翡翠帶流蘇的。” 姜蓉蓉說完拿起來往發(fā)髻上比了一下。
千凝在內心翻了個白眼,然后一本正經地說:“修道之人喜歡素凈,不愛看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說著把翡翠簪子從姜蓉蓉手里搶過來,又把白玉簪子塞到她手中,不容置疑道:“趕緊帶上,然后馬上走!”
姜蓉蓉終于打算出門了,走的時候還一步一回頭看鏡子,嘴上還說著這里沒弄好那里不合適。千凝一聽趕緊連拖帶拽,半蒙半夸地把她帶出了門。
路上遇到了其他女弟子還有幾位師姐,姜蓉蓉偷偷點指,低聲說:“你看看,你還說我,哪一個不是精心打扮了的?律嵐師姐頭上那支釵,你以前可曾見她戴過?”
千凝不以為然道:“冰荷就沒打扮啊,還早早出門了呢。”
姜蓉蓉挑眉道:“那是你沒看見,冰荷特意穿了新做的衣服,前一晚還特意在衣服里放了香花調配的冷香珠,熏了一夜呢!”
千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噠!沒想到冰荷平日看似為了家族志向一頭扎在課業(yè)修行上,卻原來也有這般女兒家心思。”
姜蓉蓉咯咯笑道:“當然了,也就你沒有,我反倒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千凝也笑道:“我什么都沒想,我看是你們想太多了!”
在聽紫胤真人講授御劍法門的時候,坐在下面的一眾弟子,面上看來都認真專注,實則各懷心思,有的人互相之間還暗暗較勁,一堂課下來,明里風平浪靜,暗里波濤洶涌。
紫胤真人的講授對林千凝來說,就像經樓的那些典籍一樣,現(xiàn)在雖然每個字都認識了,可就是不懂是什么意思,一堂課下來,她也就聽懂了一半。不過她不在意這些,她只覺得說來說去無非是劍隨人心,她使劍一向得心應手,反正也不急于求成,沒有這些法門相助也沒關系吧。
千凝歪頭看著沈冰荷跟紫胤真人一問一答,只見冰荷這個冷美人的臉上難得顯出淡淡的紅暈。
沈冰荷家學淵源,自幼被沈修精心培養(yǎng)的優(yōu)勢此刻盡顯,周圍一眾弟子,都投去或佩服、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千凝一挑眉,心下暗想:“那一圈兒表情還真是精彩?。 ?/p>
她一轉頭又看見,坐在旁邊的姜蓉蓉正一臉花癡地看著紫胤真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千凝低下頭暗暗扶額,只希望這堂課趕緊結束。
紫胤真人的講授結束了,千凝等入門弟子還要去練武場習劍。
去練武場的路上,姜蓉蓉一直說個沒完。
“上次你犯事的時候,只匆匆見了紫胤真人一面,當時我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敢抬頭了。這次總算看了個仔細,天吶!他真是太英俊了!而且氣質卓絕,真是曄乎如英華,溫乎霽風雨!”
“還有他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低沉有磁性,卻又不失溫柔,聽起來覺得很踏實,很有安全感呢!哎呀!如果能成為他的入室弟子,一定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真希望我也能……”
“醒醒吧!” 千凝笑著打斷她,“一會兒還得習劍呢,把水袋給我?!?/p>
姜蓉蓉白了她一眼,正要拿水袋給她,忽然大叫一聲:“呀!我把水袋落在那里了!”
“干嘛呢你!都想什么呢你,真成!” 千凝照姜蓉蓉頭上敲了一下,又把躲開的蓉蓉拉回跟前,嬉笑道:“剛剛紫胤真人講的,你一句都沒聽進去吧?”
姜蓉蓉嘴硬道:“誰說的!我聽了!我聽得很認真的!”
千凝笑道:“你要聽了就有鬼了!剛剛真人講授的時候,你那腦子里肯定除了秧歌就是戲,到現(xiàn)在還沒醒過來呢!”
沈冰荷在一邊淺笑著說:“趕快回去拿吧,不然下一堂課要遲到了。”
“你們先去練武場吧,我回去拿。” 千凝說著便往回跑。
時間不太充裕了,千凝一路跑回了剛剛聽紫胤真人講授的地方。她跑得很快,腳步卻很輕,跑過殿外檐下長長的回廊,正要進門時卻一頭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那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幫她站穩(wěn)。
千凝定睛一看,對方原來是紫胤真人,掌教真人也在旁邊,她趕緊行禮:“拜見紫胤真人,拜見掌教真人?!?又對紫胤真人道:“弟子不小心沖撞了真人,還請真人恕罪?!?/p>
紫胤真人道:“無妨,何事如此驚慌?”
千凝低頭回話:“弟子回來取落在殿上的東西,只因怕一會兒練武場習劍的課會遲到,所以跑得快了些。”
千凝說完抬頭看了一眼紫胤真人,見他眉目溫和,并無責怪之色。
此時掌教真人說道:“以后不可如此大意,行事當謹慎些,快去取回遺落的東西吧。”
千凝稱是,然后跑進去拿了水袋。等她跑出來時,二位真人竟然還在門口。
紫胤真人示意她停下腳步,到他跟前去。
千凝走過去站定,又聽紫胤真人說:“你且抬起頭來?!?/p>
千凝抬起頭,雙眼對上紫胤真人的目光時,只覺得如同墜入平湖秋水,又如偎在月光里。
紫胤真人看了看千凝,溫言道:“平日可有打坐修心?”
“是,弟子每日都會打坐靜修,從無間斷?!?千凝頓首道。
紫胤真人微微點了點頭:“修行重在修心,能一心清凈,不著不染,方可得無上大道,切莫癡迷武學,倒置本末?!?/p>
千凝一時不明白為何真人會如此囑咐,但心知必是為她好,便恭敬道:“是,弟子謹記真人教誨?!?/p>
紫胤真人道:“你且去吧?!?/p>
千凝跟二位真人行了禮,又朝來時的方向跑去了。
陵越見她走遠,這才對紫胤真人說:“師尊,可是有什么不妥?”
紫胤真人緩緩道:“方才她進來時,觀其面色,雖然禁閉一月,眉目間凌厲之色卻未減分毫,目光更是敏銳有神。她言說每日打坐靜修,看來也無甚效果。聽你之前所言,她于武學上十分有天賦,長此以往,只恐她祈求變得強大的同時,卻心念不堅,若一朝道心動搖,這純靈之體卻是遺患無窮?!?/p>
陵越想了想說:“我看她面對師尊的時候,看上去眉眼之間倒是舒朗許多?!?他猶豫了一下,又恭聲道:“師尊,林千凝雖是純靈之體,修仙資質極高,可此女性情委實算不上純良持重,若是交給其他長老,只怕一來難以馴服,待其修為增長恐生變數(shù);二來,其純靈之體,我等皆不了解,怕是尋不到正確的方法教導,反而耽誤了她。弟子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把她交給師尊最穩(wěn)妥,只是不知師尊是否愿意將其收入門下?!?/p>
紫胤真人沉吟道:“純靈之體實屬難得,為師倒是有惜才之念,只是收徒一事………”
陵越一看似乎有機會,便說:“不如再過些時日,看看她秉性如何,師尊再決定是否收徒。”
紫胤真人思慮一回便道:“也好?!?/p>
陵越見師尊答應了,心中十分高興,便陪著師尊往臨天閣而去。
此番勸師尊收徒,皆因屠蘇離去后,師尊每每想起便難免傷懷,陵越實在不忍見師尊一直如此。林千凝資質不在屠蘇之下,正可送到師尊身邊教導,修一場師徒緣分,以寬師尊之心。
千凝晚上回房后倒在床上,回憶起白天那一幕,不由得想起紫胤真人的眼睛。她從未見過這樣干凈的一雙眼睛,目光如秋水般清明澄澈,又如月華般沁人心脾。她記得自己當時疾跑了半天,又擔心一會兒習劍會遲到,一時難免心生急躁,但是當她對上紫胤真人的目光時,心中卻立刻安定下來。她驚嘆于自己的這種感覺,不禁暗想:“難道他的眼睛有魔力?難道他當時用了法術?為何我只看著他,便能澄定心意?之前的急躁竟一掃而去,仿佛時間都變慢了?!?/p>
疑惑了片刻,千凝又想道:“也許因為他是仙尊吧,也許仙人都是這樣的………”
就這樣胡亂想著,千凝終于迷蒙睡去。此刻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掌教真人安排出去了,而那個眼睛有魔力的男人,將會成為她余生中所有愛恨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