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天的黃昏,天色漸晚,夕陽西下。晚風(fēng)中翻騰的血霧,在殘陽映照下,已不似午時那般灼灼似火焰,而是殷紅如戰(zhàn)爭過后漫布戰(zhàn)場的血水。
林千凝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天一夜,此時還沒醒來。她仍懷抱澄舒劍倒在崖壁旁邊的焦土上,周圍伏著一圈赤蝎子,卻沒有一只上前。
這時從遠(yuǎn)處走來一個人,看身高體態(tài)是個男人。此人穿一件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和帽子下的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能看見刀刻一般鋒利的下頜線,和棱角銳利的薄唇。
那男人一直走到離千凝幾步遠(yuǎn)的地方,然后伸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張白皙俊朗的臉。然而那張俊臉上,卻有一道紅色的疤痕,就像有人蘸著朱砂在他臉上畫了一筆。那疤痕從左側(cè)眉骨上方開始,穿過左眼一直延伸到下眼瞼,約有兩寸長。
男人的一雙鳳目肅然若寒星,目光帶著幾分涼薄,正打量著千凝和圍在她身邊的赤蝎子。片刻之后,他薄唇輕抿,勾起了一抹同樣涼薄的冷笑。
他取出一瓶藥水灑在地上,驅(qū)散了周圍的赤蝎子,然后上前探了探千凝的脈搏。思慮片刻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澄舒劍上。他把劍從千凝手中取出,端詳一瞬后便拔劍出鞘。
長劍出鞘發(fā)出錚鳴聲,如湍流擊石,鏗鏘有力。劍鋒閃出的幽幽冷光,在這遍布赤焰的血幽谷里卻顯得格外耀眼。
男人不覺在心中贊嘆:“當(dāng)真是一把好劍!”
突然,他神情一滯,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般,接著便立刻把劍收回了劍鞘。他背起千凝朝來時的方向走去,而澄舒劍則被留在了血幽谷的那片焦土上。
那人背著千凝走了一段路后進(jìn)了一處山洞,又曲曲折折地行了一個時辰,才走出了山洞,出來后便是一片清明天地。
原來這里是七絕峰的另一邊,環(huán)境與血幽谷大不相同。此地是一處平原,有茂密的林木和潺潺的溪流。在崖壁對面的林子里,有一座宅院臨溪而建。
那人將千凝帶進(jìn)宅院,安置在了客房里。他為千凝處理了外傷,又給她施針喂藥,一直折騰到后半夜。
第二天,中午時分千凝才蘇醒過來,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她看不見了。
“想是火煞巖的烈焰熏壞了眼睛……” 千凝這樣想的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愣了一瞬確認(rèn)不是夢之后,才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看來是有人救了我,真是兩世為人吶!沒想到我竟真的離開了那個鬼地方還了陽。”
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到底是死里逃生,千凝還是感到慶幸。慶幸之余,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都包扎好了,感覺也沒那么難受了,只是依然沒有什么氣力。掙扎著坐起來,她開始用手摸索著探查身邊的環(huán)境。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躺著的是一張雕花木床,床架子上的雕花摸起來該是十分精致的,而且還能聞到淡淡的檀香。
千凝心想:“安置我的定是一間客房,客房里都用這樣好的床,看來救我的是個有錢人?!?/p>
她還想下床探查房間的其他地方,無奈傷勢嚴(yán)重,血霧的毒也沒清除,此時她身體根本撐不住,竟連站起來都困難??墒遣惶讲橐环?,她又實在不踏實。于是,她到底還是掙扎著起身了,可剛走出去幾步,身子便又倒了下去。
此時她的前方正是一扇屏風(fēng),這屏風(fēng)將房間分為了兩半。她身體向前倒下的時候,正好靠屏風(fēng)緩沖了一下。她手扶屏風(fēng)想再次站起身來,幾番努力之后,最終還是攤在了地上。
這一番周折,撕扯得傷口鉆心的疼,千凝伏在地上大口喘氣,緩解疼痛。慢慢緩過來一點之后,她勉強挪動身體靠在了屏風(fēng)上,接著伸手一摸索,便發(fā)現(xiàn)這屏風(fēng)亦是不俗。
這是一架四扇曲屏,浮雕絳線,屏下鑲?cè)拱?,鏤雕曲邊豎欞,下有墩子木。
“大戶人家?” 千凝心想。
這時突然傳來開門聲,千凝沒出聲,只靠在屏風(fēng)上靜靜聽著,心中暗想:“聽腳步聲,應(yīng)該是個男的?!?/p>
她聽見對方像是把茶盤一類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朝里間走來。
“怎么下床了?” 是男人的聲音,有一些沙啞,音色有一種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
千凝被來人一把抱起,又放回了床上。她聞到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藥香。
“是你救了我?” 千凝問道。
“是?!?/p>
“在下林千凝,多謝恩公相救,敢問恩公尊姓大名?來日也好報答恩公的救命之恩?!?/p>
“蕭廷?!?/p>
“我的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你多大年紀(jì),該叫前輩還是……”
“莫要像你們道家宗門中那樣排輩分,前輩長前輩短的叫我,不中聽?!?/p>
千凝低頭淺笑:“如此說來你的確是前輩,既然你不愿意我這樣稱呼,那我便叫你蕭先生吧?!?/p>
“只要別叫前輩,隨你吧。”
千凝點點頭,問道:這血幽谷一向有進(jìn)無出,你是怎么救下我的?”
蕭廷說:“江湖傳言不可盡信?!?/p>
千凝疑惑道:“就算真有出口,可谷中血霧彌漫,又有赤蝎子,您怎么能來去自如呢?”
蕭廷淡淡道:“我自有辦法?!?/p>
千凝又問:“那你去血幽谷做什么?”
蕭廷有些不耐煩了:“我去采藥,你問題太多了!” 他說罷便轉(zhuǎn)身到外間,取來了方才放下的藥。
內(nèi)服的湯藥已經(jīng)晾成了溫的,蕭廷把藥遞給千凝叫她喝下。
千凝剛聽話的喝了藥,蕭廷卻突然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 千凝躲開后質(zhì)問道。
“給你換藥啊?!?蕭廷面無表情道。
這時千凝才反應(yīng)過來,身上包扎的這些地方,不脫衣服根本包扎不了,如此豈不是第一次上藥包扎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看光了……
千凝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眉頭緊皺。她雖然看不見對方,但仍怒目圓睜,厲聲道:“你!男女授受不親,你怎能如此,你說!你有沒有對我……” 后面的話她說不出口了。
蕭廷冷笑一聲,語氣冰冷地說道:“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只是給你上藥包扎而已,你傷的地方不脫衣服怎么包扎?”
千凝恨道:“為何不找女眷來為我包扎?”
“這里沒有女眷,能給你包扎的只有我,你要不愿意,那就不換藥,你等著傷口潰爛而亡吧!可惜你如此美貌,這種死法難看極了!”
千凝輕笑一聲:“你不用嚇我,我寧可死了也不要你再羞辱我?!?她又?jǐn)Q眉道:“你要再敢對我無禮,我就!”
“就怎么樣?” 蕭廷沉聲問道。
千凝低下頭猶豫了一瞬說:“你把我從血幽谷救出來,我不能殺你……” 接著她抬頭沖著蕭廷的方向,銀牙緊咬,一字字道:“我就立刻自盡!”
蕭廷搖搖頭嘆道:“換個藥而已,沒必要這樣要死要活的吧!再說,誰羞辱你了,我可是正經(jīng)大夫!” 他說完便重新靠近千凝,要動手換藥。
千凝感覺到他的靠近,馬上向后躲。雙手不顧傷處,用力格擋他的手。
蕭廷失去了耐心,出手點住了千凝的幾處穴道。于是千凝便動彈不得了,連話也說不出,只能任憑他擺布。他扶千凝在床上躺好,伸手解開了她的衣服。
千凝秀眉倒豎,原本因重傷而蒼白的臉上,烘起了兩朵紅云。一雙杏目雖然看不見了,此時卻圓睜著盯著屋頂,眼眶通紅。與此同時,淚水也逐漸氤氳開盈滿了她的雙眼,然后又自眼角流出,隱入鬢發(fā)。
蕭廷見此情景卻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一邊拆繃帶一邊說道:“知道為什么既點了穴卻還讓你有知覺嗎?”
衣服已經(jīng)敞開,繃帶也已經(jīng)拆下來一條,千凝感覺到皮膚初接觸空氣時的涼意。
蕭廷把拆下來的一條繃帶仍在了一邊:“你的眼睛看不見了,所以我要讓你感覺一下我是怎么給你換藥的,我有沒有對你圖謀不軌,免得你怪我趁機行不軌之事羞辱于你?!?他說完便繼續(xù)動手。
少女肌膚勝雪,傷處嫣紅,恰似梅朵散落在雪中。面對如此年輕嬌美的胴體,蕭廷卻只當(dāng)是尋常,連看都沒有多看,更毫不憐惜。拆繃帶,換新藥,再裹上新的繃帶,他的動作十分利落,甚至有一些暴力,全然不管是否會碰到千凝的傷處。如此換藥直讓千凝疼出了一身汗。
換完藥,蕭廷又為千凝穿好了衣服。他一邊收拾一邊問道:“現(xiàn)在還覺得我給你換藥是在羞辱你嗎?還是就眨一次眼,不是了就眨兩次。”
千凝立刻眨了兩次眼。
蕭廷見狀滿意地點點頭,他解開了千凝的穴道,然后轉(zhuǎn)身拿起床頭小幾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
這一會兒功夫,千凝從被點穴的麻木中恢復(fù)過來。方才她憑聲音留意了剪繃帶的剪刀放下的位置,這時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她一下子從床上竄起來,一把抄起了剪刀。
于是,蕭廷剛把那杯茶送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看見千凝一邊喊著:“我殺了你!”一邊朝他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