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地面像被撲了熱油,呲呲地汩泡冒煙,人走在路上,成了會行走的蔫蔥。?
送完合同,你熱得兩眼發(fā)昏,一口氣喝完一瓶水才舒服些許。
給宋智發(fā)的消息在十分鐘后終于得到肯定回復,你松了口氣,真要再回公路局折騰,非中暑不可。
?和出租車司機改了目的地,靠在后座,看車窗之外卷起的黃土沙礫,沒來由地想起了前不久的那次小聚。
?慢節(jié)奏的清吧,最是暢談的好去處。當時在場的幾個都是相識已久的熟人,說話沒遮沒攔,喝到最后齊齊上頭,不知是誰囫圇著來了一句,馬嘉祺回來了。?
皆是一愣。?
楊柳先反應過來,先看了眼你,后笑道:“回來就回來唄,難不成我們還得給他接風洗塵?”?
那人顯然是喝懵了,大咧咧道:“我這不是怕曉雨不知道嘛?!?
你眼里沒有什么情緒,倒是酒喝多了,兩頰漫上酡紅,看上去嬌憨可人。
你晃了晃杯里的酒,脫口而出:“關我屁事?!?
身邊人面面相覷,不知是覺得你嘴硬,還是覺得你嘴硬。?
零點一過,酒桌散場。?
找來代駕把自己拖回家,你沖進衛(wèi)生間里干嘔一陣,什么也沒吐出來。頭重腳輕地撐著洗手臺,看向鏡子里的自己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恍惚間,想起十八歲的自己,以及十七歲的馬嘉祺。?
朝臉潑了把水,邊上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是再尋常不過的推送消息,此時卻像迷惑人的招魂幡,你濕手拿起了手機。
按下早就爛在腦子里十一個數(shù)字,鬼使神差地撥了出去。四年,你不知道他有沒有換掉號碼。?
像是在驗證你的猜測,三聲忙音過后,電話接通了?!拔梗俊笔煜さ蕉l(fā)麻的單字,
你手一抖,像被電到,慌亂中斷了通話。?
明知自己換過四五回的號碼不可能會被馬嘉祺認出,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你還是難免且狼狽得如同一條落水狗。?
?
回到現(xiàn)實,,,
送合同的地方太偏僻,彎彎繞繞回到市區(qū),下車付錢時你狠狠地肉疼了一把。
賬戶余額適時彈跳出來,看著礙眼的四位數(shù),你煩躁地收回手機,跟游魚似的挑著陰涼地鉆進了小區(qū)。?
小區(qū)是早期的商品房,電梯老化嚴重,動不動就要維修。哼哧哼哧爬了七層樓,腿軟得不行。?
開門同時,手機振動,宋智來電?!澳愕郊伊耍俊薄班?。”
徑直走去廚房,從冰箱里拿出半瓶冰水,一飲而盡,“別告訴我你反悔了?!狈椿谝矝]用,明天上班以前自己不會再出門。
?宋智笑了一聲,“沒有。就想問你這周末有沒有空?!?
你警惕起來,“干嘛,要加班?”?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壓榨員工的上司?”看來不是加班。
你恢復了懶散,“哦,我周末有空。”“呵,那一起吃頓飯?”?
“行啊,地點你定,定好發(fā)給我就行。”
“好。你先休息吧,明天見。”?
掛了電話,你又把冰箱打開,拿了瓶噴霧往臉上亂噴一通,盤算起請人吃飯得多少才夠。?
先前因為工資的事欠過宋智一次人情。請完這次飯,他們就算兩清了。
?項目接近尾聲,最近技術科的事情不算多,你趁著辦公室沒人的功夫和楊柳打了通電話。?
倆人對話不外乎是一些沒營養(yǎng)的內(nèi)容,聽到你周末有約,楊柳揚聲:“你怎么突然開竅啦?可別說你是被馬嘉祺回來這件事給刺激的?!?
也就楊柳會在你跟前明目張膽地搬出馬嘉祺這號人物
楊柳是親眼看著你和馬嘉祺從開始走到結束的
和馬嘉祺分手后,你挑剔得不行,看誰都不入眼。以前可以說是忙著賺錢沒空談戀愛,如今生活步入正軌,家里催得頻繁,她沒了忙碌的借口,卻還是那副單身萬歲的德行。?
只有楊柳知道,你根本就沒放下過馬嘉祺
?“你又在說什么鬼話,那是我上司。”
你靠著軟椅,微微闔目,“扣了三個月的工資能下來是他幫的忙,我回請一頓飯,不過分吧?”沒聽到她否認自己的后半句話,楊柳陰惻惻地笑了兩聲,“你小心他到時候和你告白?!?
這種言論你不是第一次聽。相反的,辦公室里關于你和宋智的流言蜚語就沒有消停過。
宋智樣貌不俗,工資不低,說是高富帥絕對夠格,公司里不少人將他視為傾慕對象。然而這樣的人對誰都寡淡平常,偏偏對你多有照顧,讓人想不多想都難。
?你作為當事人,沒覺出什么旖旎,還曾拿這些流言當成笑話和宋智提過。他聽了也是一笑置之,沒有做出其他奇怪反應。
在你看來,倆人再清白不過?!澳阆攵嗔恕!睏盍吆撸骸白咧茊h。”?
你沒有放在心上。結果楊柳一語成讖
——宋智真有那份心思,但也因為一個意外沒能說出口,意外是馬嘉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