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淵兩壁皆是些千萬年侵蝕出的幽洞,甘水蜿蜿蜒蜒曲曲折折地漫進洞口。洞中清冷,除了細細的流水聲,再無其他動靜,可謂是悄愴幽邃。
妙七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指肚輕輕一搓,指尖便生出一小簇葳蕤的火苗,映得她的瞳更加溫瑩。妙七小心翼翼地向里走,俯下身,揀起一顆虎皮花紋的石子含在嘴里,微微一笑:“果然,很甜?!倍厹\淺的音色,有些縹緲地道:“姑娘,可覺著疼?”
妙七有些怔。
是誰?
可腦海中霧氣蒸騰,不曾浮現(xiàn)什么少年的面龐。
妙七便拾了些石子,裝進一個錦囊袋中,欲要轉身離開,但火光映出石礫掩蓋中一處銀光閃閃。妙七好奇的探身走過去,撥開石礫,竟是一把琴?
這琴身是應龍前宗龍齒骨制的,妙七跪坐下來,指尖輕輕的沿著琴弦滑動,這弦定是出自云蠶婆婆之手,她抽的絲做琴弦可謂是上乘的了。細細看去,那發(fā)光之處鑲著一枚靈石雕的扶?;ā!按嘶ǖ竦奈瘜嵕?。”靈石終歸在靈山上集日月之精華,周身散發(fā)著暗紅的靈氣。琴角處淺淺的刻著:白帝賜。
白帝,唔……
定是在溫源谷窩出毛病了,這記性真是大不如前了!
可,從前的記性又是怎樣的?
妙七覺著今日甚是古怪,便靜下心來,合上雙眼,拂起琴……
一襲深彤色長袍,腳踩墨色鞋靴的男子在甘淵深處踱著。本來頭上束冠的鳳式圖案璀璨的耀眼,可他的只身一人,讓那一抹流光竟有種說不出的高處不勝寒。
默然,這幽深的淵壑中回蕩起清幽的瑟瑟琴音。
男子停下步子。
循著聲音。
遠眺。
“莫不是有誰尋得了顓頊的琴?”那男子一改方才的頹廢,眉開眼笑的循聲走去,“剛好,侄兒近來煩悶得緊,尋得琴可解他心頭郁結?!?/p>
琴聲愈加的清朗了。
又趕了幾步,便是這個洞了。
望見是個女兒身形,停下腳步,不再靠近。
妙七見閃進來一個人影,有些發(fā)憷,慌忙停了撫琴,擦亮了火。
“帝俊殿下?”
“妙七?”
“原來是你在這里,”帝俊和藹的看著她,“快些走吧,我?guī)汶x開。”“怎回事?”“今兒螭吻要下甘淵沐浴,他頑劣的很,靠近他便要受炙烤之傷。我且來疏散這里的過客?!钡劭”韭龡l斯理的說著,卻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面色匆慌:“快些,他便要一頭扎進甘水里了?!薄鞍?,怎么這樣急?這琴,我……”妙七還未說完,帝俊一道白氣,瞬移到她面前,將她打橫抱起來。
“殿下你……”妙七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已被帝俊一道金光的功夫帶到云端了。她瞧著他心虛地往甘淵里瞥了一眼。
“殿下,我揀好的石子還放在琴上……”妙七抱怨地看著他?!霸趺矗阖煿治??”帝俊深邃的眸對上妙七的眼。她慌忙躲閃,撇向一邊:“不敢……”“你怎么如此生分,待他洗完,我再給你撿幾顆?!钡劭〉难壑卸嗔藥追譁厝?。
妙七猛然想到還在曬日光浴的窮奇,沖著下方長鳴一聲。這一聲還未嘶叫的透徹,卻被帝俊慌張地捂住了口,他有些惱,死死地盯著她:“你怎么突然叫起來?”“我……我只是催朋友也回去?!薄拔也皇钦f了我會疏散他們。”“殿下息怒,我……”“你不必道歉,是我急了些,可否原諒我?”妙七低下眼不看他:“我怎會生殿下的氣?倒是我今天沒去道賀,我有錯在先。恭賀殿下,喜得麟子……”可這賀喜的聲音便小了下去。帝俊有所察覺:“你不想去便不去,不想說便不說?!蓖nD了一會,卻又低低地問:“妙七這是醋了嗎?”問著,也沒有等她回答的樣子,便慢慢的湊近她的臉。
妙七見勢趕忙偏過頭,臉上暈著淡淡的粉色:“殿下,殿下還是趕緊將我放下來,這樣抱著,總會惹些閑言閑語。”“若我不放呢?”帝俊微微地笑了。“殿下,這種玩笑開不得的。”帝俊見妙七面有怒色,便輕輕的放下她:
“那便不鬧了,”
妙七,你可知,我并未與你玩笑。
“唉……你怎么這樣輕?平日里也不怎么做些好的飯食。改天接你到宮里喂些佳肴罷?!薄暗钕?,我并非家禽……”妙七怏怏地說,引來帝俊沉沉的笑。
“白帝!白帝!”一只錦雞慌慌張張的為一男子移走背上壓著的石,那男子一襲彤衣,卻還死死地抱著那把琴。“白帝,屬下快些帶您離開吧,您身上的炙烤之傷需要及時的醫(yī)治??!”
那男子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激動得不能自已,喜極而泣:“錦雞兒,你可聽見了?那長鳴是她的聲音!是她的!她沒有死!我……我得趕緊,這錦囊袋子里裝的是她最愛的花色,受了熾烤的便不甜了,我得趕緊將它浸在甘水里!”他說著,滿身是傷的,搖搖晃晃的像甘水走去?!鞍椎?!您……”錦雞還想扶他回去。
“放手!”
錦雞嚇得脫了手,跪在地上。
“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