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晚無妨
那女子沒看他,徑自往里走。
顧尋笙還想改口再賠個禮,被女子這清寡的語氣噎回去了。
顧尋笙這個人倒也不愛干那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只是這女子看著面生,一身煙灰羅紗裳也不像這城中郡主小姐的打扮,頗有仙氣
明明是雨天,這女子的裙角卻半點未沾泥濘,而手上那把傘,收起來之后,也不見雨滴下落。長發(fā)在腦后松散的挽了個髻,別了一只……
黑金木簪!
顧尋笙眼神一愣,沒看錯,這黑木里隱隱顯出的金色紋理,不是黑金木雕刻而成的又是什么。他日日把玩家里的木盒,再熟悉不過了,絕不會走眼。
當然,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黑金木,他也不知道是啥,索性直白地叫了這個名字。
“這位姑娘,您有何吩咐啊,看看我這小店有沒有能入您眼的玩意兒”古董店掌柜的眼睛可毒,看這軟煙紗和白玉傘柄就知道是有錢的主兒。
林星晚雨下得緊了些,可否借貴地避一避。
說罷掏出一錠銀子,
林星晚不過喝盞茶的功夫,我便離開。
“哎喲您客氣,您坐,我給您上壺高的?!备叩囊馑季褪堑昀镒詈玫牟?。
“小王爺?您還沒走啊”
掌柜的看顧尋笙又倒回來,便順手也給他添了一杯。
顧尋笙我等雨小一點再走
說罷坐在林星晚對面。
顧尋笙姑娘可是住這附近?
林星晚不是
顧尋笙瞧姑娘面生,冒昧問一句,姑娘從何處來。
林星晚抬眼看著對面的人,神情冷淡,只一秒鐘,她便移開目光,自顧自喝起茶來。
林星晚公子何事?
顧尋笙瞧著她甚是好奇,他不喜人聒噪,也不喜人這般的惜字如金,唯一引起他好奇的,不過是她頭上的那只簪。
所以硬著頭皮也得聊下去,顧尋笙咬咬牙,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往往他這幅人畜無害的表情,就能看得母親心軟,逃過一頓戒尺。
顧尋笙姑娘頭上的發(fā)簪,是姑娘自己所刻,還是他人所贈啊
林星晚他人所贈
顧尋笙那,那姑娘你賣不賣,或者,贈予你之人,他從何得來而贈予姑娘你,可否告知,如果姑娘不便,我親自登門拜訪那人也可,但眼下還請姑娘告知在下,這只發(fā)簪,賣不賣?
林星晚為何非要我這發(fā)簪
顧尋笙在下覺得甚是好看。
林星晚這發(fā)簪都未經(jīng)雕琢,何來甚是好看?
顧尋笙挑挑眉,心想該如何編下去,這姑娘不惜錢財,該編個什么理由,讓她能賣呢。
林星晚送你了
嗯?顧尋笙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沒等他有回應的,林星晚起身欲走。
顧尋笙哎姑娘,你就這么給我了,那姑娘你可否告知尊名?家住何處?在下好禮尚往來啊。
林星晚像沒有聽到一樣,待顧尋笙追出來,早已沒有人影。
“小王爺,您來來來”掌柜的招呼顧尋笙過來,指了指那釘銀子底下,顧尋笙仔細一看,刻著一個“云”字。
顧尋笙云姑娘?
城中并無云姓人氏,這姑娘也沒說家住何處,那要來這黑金木簪,豈不是,屁用也沒有?
顧尋笙心情一下子沉下去,茫茫人海恐怕也遇不上云姑娘第二次。那這木盒,就真的這么一直不明出處下去?
顧尋笙出了古董鋪,天色漸暗,府中大概清凈了吧。
等等……
都這個時辰了,那一群跪著的人,豈不是……不妙,造孽啊
在他們膝蓋跪碎之前,應該差不多能趕回去,能趕回去……
林星晚回云穹閣之后,就那么杵在亭子里。她的手一直在抖,對上顧尋笙眼神的那一秒鐘,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抖。
她沒想到與顧尋笙撞了個對面。當她聽青玦說顧尋笙開始查這黑金木盒的時候,正巧第六精魄有了下落,林星晚便離開云穹閣,去了每一個可能存養(yǎng)著他精魄的地方,用兩年的時間尋回這第六精魄。
然后閉關調(diào)息,下山入靖王府修補元神,這一切都完成了,她才去了那間古董鋪子,她想知道顧尋笙有沒有得到什么消息,卻意外碰上了逃出府的他。
林星晚從未與這一世的顧尋笙說過一句話,每次修補元神,也是趁他入睡之時。
這二十年,林星晚見他的次數(shù),也不過那幾次,每次回云穹閣,林星晚寧愿聽屬下稟報顧尋笙的近況,也不愿去看他。
因為這一世,她只需護他周全,替他了結前塵舊事。
青玦您見過他了。
林星晚他說看我面生,問我家住何處。
青玦聽著林星晚溫潤柔和的語氣,心里泛起一股酸澀,曾經(jīng)誰與她交談,她都是這般語氣。
烏冀山一戰(zhàn),她哭啞了喉嚨,也沒等到顧尋笙再睜開眼叫她一聲晚晚。
顧尋笙七年后轉世,林星晚拖著被忘川河和冥界濁氣侵蝕地千瘡百孔的身體回云穹閣,她說,“青玦,幫我”,這不帶一絲感情的四個字,青玦聽出了這世間最深的情。
青玦閣主,您的簪子丟了
林星晚沒丟。
林星晚一抬手,桌上擺好了酒。
林星晚坐吧,今日從山下帶回來的,賣酒的說是烈酒,嘗嘗有多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