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四下里一個人也沒有。天色昏暗,僅能憑借閃電的光亮看清眼前景象。
錦秋籬看著那披頭散發(fā)的女子一步步朝他走來。一道閃電突然劈下來,照亮她蒼白的面孔,白皙臉頰上的絲絲血痕以及臉頰與脖頸交接處滲出的點點血珠讓她姣好的容顏可怖得滲人。
她不曾開口說些什么,卻是對著錦秋籬清淺一笑,眉眼動人,兩頰笑渦霞光蕩漾。
可她笑著笑著,嘴角卻是溢出些許血絲。
然后她嘴中淌出越來越多的鮮紅鮮紅的血,衣襟被鮮血浸紅,入目皆是刺眼的鮮紅。
她轉(zhuǎn)過身去,寬大的裙擺在地上拖過,于昏暗中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錦秋籬猛然彎腰抓住她的裙擺,上面果然是未干的血。
錦秋籬如同碰到烙鐵一般飛快地丟開她的裙擺,原來她的紅裙,是用血染紅的。
錦秋籬猛地驚醒。
又是個噩夢。
自十余年前宮變那夜起,他可以說是再也沒有睡過一次安穩(wěn)的覺。
方才那夢中,徐離浮晴滿身艷紅的鮮血,那刺目的鮮紅讓他憶起了宮變那夜,他冒著大火將徐離浮晴從鳳棲宮抱了出來。
那時,他掏出絲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漬,可不管他換了多少絲帕,卻依舊擦不干凈。
他不停地喚她的名字,可她卻不曾回應(yīng)他,不曾睜開眼看看他。
他泣不成聲,他最愛的女子在他的懷里逐漸冰涼。
他就這么失去她了。準(zhǔn)確來說,他從未曾擁有過她。
錦秋籬猶記初次見徐離浮晴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抬起頭,只見一只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裳,一女子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那女子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里,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jì),除了一頭黑發(fā)之外,全身皆是雪白,風(fēng)姿綽約,面容秀麗絕美,雙眸猶似一泓清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那是多年前的徐離浮晴。
只那一眼,他便對她傾了心。
他心儀她,想要娶她為妻??刹辉?,她竟是丞相之女,她竟是入宮成了皇后。
從此,他便只能仰視她。他不甘心。
長公主慕惟淳心悅他,他是知道的,可他從來不曾正面回應(yīng)過慕惟淳的感情。
就在他得知徐離浮晴入宮為后時,他心中的怒意和難以置信都快要溢了出來。他假意向慕惟淳說明自己對她的心意,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長公主駙馬。
他要利用慕惟清最為敬重的姐姐,來奪取慕惟清的江山,以及徐離浮晴。
多年的暗中籌備,身為慕國將軍的他終于是發(fā)動宮變,只為那個絕世無雙的女子,那個他一眼傾心的女子。
宮變前,他趁慕惟淳不注意,在慕惟淳要給慕惟清送去的湯中放了毒,沒有解藥的劇毒,且中毒后不會立刻死亡,而是意識混沌,且腹中絞痛,那感覺可謂是痛不欲生。
他不想要慕惟清死得這么輕松,他要親手殺了慕惟清,以解他那奪愛之恨。
那湯是慕惟淳自己熬的。慕惟淳和慕惟清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感情自然是深厚。
慕惟淳擔(dān)心慕惟清太過操勞,會累壞身子,便經(jīng)常自己熬些補(bǔ)湯親自給慕惟清送去。
慕惟清對自己唯一的姐姐自然是萬般信任,那湯未曾用銀針試毒,他便飲用了。
于是錦秋籬輕而易舉地發(fā)動宮變,闖進(jìn)慕惟清宮中將其折磨致死。
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徐離浮晴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打翻燭臺燃起大火。
他抱著逐漸冰涼的她,心也是涼得透徹。那一刻,他在好多人面前落了淚。
在那之前,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后,他都從來不曾落過淚。可他卻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淚。
“徐離浮晴……”錦秋籬輕輕啟唇,念出這個名字。
至于被他利用的慕惟淳,他只有著滿心的厭惡,因為她的皇弟慕惟清是徐離浮晴心儀之人。
慕惟淳怕是至今都不知道為何慕惟清喝了她親自熬的湯會中毒。
畢竟她那么傻,那么容易被騙,那么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