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姐,吳征讓我們扣了。”
審訊室里的季潔掛斷電話,看著坐在對面的鄒陽一臉不屑的看著自己,他一言不發(fā),他覺得六組手里沒攥著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只要耗夠了24小時他就能繼續(xù)風(fēng)風(fēng)光光做他的“鄒秘書”。
“吳征已經(jīng)被我們按了。你應(yīng)該應(yīng)該知道如果我們手里沒有證據(jù),我們是不會輕易動你的……”
“你不用在這激我,吳征是我們分公司的負(fù)責(zé)人,他做的事兒不全都經(jīng)過我的手的,就像這次他只是讓我陪他去見一個合作伙伴,然后就被你們抓了……”
“接著編?!?/p>
看著鄒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季潔實在覺得可惡??伤钟X得面前的這個人有資格在自己面前這副樣子,畢竟他在孟然身邊將近二十年一直干干凈凈沒有什么破綻,并且到現(xiàn)在還沒露一點慌張,絲毫不擔(dān)心自己會拿出什么證據(jù)。
他可真是自信。季潔想著,翻弄著手邊的卷宗,鄭一民坐在她邊上大氣不敢出一下,他生怕自己哪個動作打斷了季潔的思路。這要是一輪談判無果,季潔的脾氣一定又都得倒在自己身上了……佟林怎么還不來!
佟林站在辦公樓門口等著押解吳征的車。佟林緊張極了,他擔(dān)心半路會發(fā)生什么爆炸槍擊事件,這種事孟然不是做不出來的。
一輛黑色的吉普車開進(jìn)了警局大院停在了季潔車的旁邊,佟林剛想提醒那不能停就被下來的人嚇了一跳。
楊震?
沒錯。戴著墨鏡扣著鴨舌帽的人就是楊震。
他回來了。
“等他們都回來了就開個會,我去辦公室等?!?/p>
佟林震驚于楊震的膽量,鄒陽還在局里,吳征正在到來的路上,除了從現(xiàn)場扣下的一箱子毒品和一些轉(zhuǎn)賬記錄六組手里也沒有更有力的證據(jù)了,一旦他們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很有可能他們其中一個會在24小時或者四十八小時以后被釋放……楊震怎么敢來?
再從陳雪酒樓出來以后,楊震就一直觀察著和自己一道跑出來的吳征的下落,發(fā)現(xiàn)他被丁箭的人給扣了,他知道,現(xiàn)在能監(jiān)視自己行蹤的人已經(jīng)都折進(jìn)去了,孟然想找到自己并且再次安排人手,總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事實證明,楊震想錯了。孟然早就找了其他人觀察楊震的行蹤,但他在商場地下車庫里偷梁換柱與同事?lián)Q車這一下確實沒有被監(jiān)視的人發(fā)現(xiàn)。
“你……”
在會議室看見楊震的時候,季潔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他活著,并且健康,并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回來了?!?/p>
楊震想上前去給她一個擁抱,沒想到季潔躲開了。楊震手抬在半空中,不知是該放下,還是該緊跟一步抱住她。
“楊哥!”丁箭倒是不客氣,直接鉆進(jìn)了楊震的懷里,“你可真行,把我們嚇壞了。”丁箭從他的懷里出來,狠狠地錘了他兩下。
“哪只是嚇啊,我姐她……”
“孟兒!”看著孟佳一臉的憤憤不平,季潔趕緊喝止了她。她不想讓楊震知道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以后也不想。
“姐!”
孟佳是氣不過的。當(dāng)初季潔為他幾乎哭掉了半條命,還…還懷著孩子。一想到那個孩子孟佳就覺得心疼,一抽一抽地疼。憑什么啊,季潔這段時間經(jīng)歷了這么多,連心疼都不讓他心疼一下,孟佳越想越生氣。
“哎!孟佳,一會兒咱們要用的ppt你放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了?!惫烙嬍桥旅霞岩粋€生氣就擺錘楊震了。
“你自己不會找??!”
“她這是怎么了?”估計是看出了孟佳對自己的不滿,楊震貼近丁箭耳邊小心翼翼地問著。
丁箭回頭看了一眼季潔,發(fā)現(xiàn)她正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丁箭心虛地咽了下口水,推開楊震,小聲逼逼道:“生理期…都惹不起?!?/p>
“咳咳!”鄭一民干咳幾聲示意大家做好準(zhǔn)備開會,隨即翻開了自己的小本子,“那個…我就說一件事,就是撤銷丁箭的停職處理…然后剩下的…楊震先來吧?!?/p>
聽到停職二字的時候,季潔狠狠地掐了一下坐在自己身邊的丁箭,怪不得那時候那么多時間來陪床,還敢不和說實話,騙自己說什么不忙!真是該罵!“等開完會收拾你。”季潔惡狠狠地說道。
“以上就是專案組掌握的線索,大家還有沒有補(bǔ)充。”楊震說著,眼神不自覺的瞟向?qū)P挠浌P記的季潔。
季潔沒有抬頭,輕聲喊了一聲“小孟兒”,掖了掖從耳后垂下來的頭發(fā)。
孟佳起身,向楊震禮貌微笑后,站到了白板前?!氨敬闻浜蠈0附M進(jìn)行的抓捕行動,抓獲嫌疑人鄒陽、吳征等人,目前可以確定這個吳征就是之前嫌疑人口供中提到的幾起特大犯罪案件的策劃者之一……”
“等等?!痹疽恢弊卩嵰幻裆磉叿鲱~傾聽的楊震,突然起身,右手狠狠地拍在了吳征的照片上,“你怎么能認(rèn)定到他就到了策劃者了?”
季潔緩緩抬起頭,看著那人熟悉的自信笑容,頗無奈的笑了笑。
“楊哥…六組餓案子查到吳征就算是到頭了,孟然……”
“你怎么知道到頭了?!”
楊震的語氣里充滿了不耐煩,原本按在吳征照片上的手朝著白板狠狠拍了兩下。
孟佳愣在原地,看了看面前幾近發(fā)怒的楊震又看了看一直毫無反應(yīng)低著頭的季潔,手里的那份材料被攥成一團(tuán)。
“我們是重案組,不是專案組。我們調(diào)查的是爆炸案,傷害案……不是你們的販毒洗錢案。我們現(xiàn)有的線索只能證明吳征與這些案子有關(guān),就連鄒陽……”
“季潔……”
“現(xiàn)有證明顯示,吳征是本市發(fā)生的幾起特大傷害案的直接嫌疑人,吳征同孟然有金錢上的聯(lián)系,并且與孟然的秘書鄒陽出現(xiàn)在同一毒品交易現(xiàn)場……”
“我同意并案調(diào)查。”楊震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季潔,“季潔,你跟我出來一下。”
季潔看著他,沒有答復(fù)只是示意王勇繼續(xù)播放ppt。
“本案的另一關(guān)鍵人物,陳雪。不久前在附屬醫(yī)院產(chǎn)下一名女嬰。根據(jù)陳雪口供,這名女嬰的生父就是孟然,而陳雪再次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目的是為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她和孟然之間存在相互利用的關(guān)系,陳雪利用孟然身邊的資源,孟然對陳雪的利用不明?!?/p>
“現(xiàn)在陳雪在我們的控制下?!辟×盅a(bǔ)充道。
“這是我們重案組的一點看法。我想,之前案子的一些信息,鄭支隊也跟你交代過了。”
“那好。等回頭具體行動方案出來了,我再叫鄭支隊通知你們。”楊震計算著時間,覺得自己的人已經(jīng)溜了他們夠長的時間了,是時候該收隊了,“那個,季潔……”
“跟我出來?!睏钫鸬脑?,被拖著丁箭走出會議室的季潔打斷。
“那個……楊震……你先回去……六組這邊的事兒,回頭我再和你解釋?!?/p>
“不是!這季潔什么情況?”
“還能有什么情況啊……”孟佳小聲嘀咕著,隨后就被王勇拽出了會議室。
曾克強(qiáng)見狀,端著茶杯緩緩起身,給江漢佟林他們丟了個眼神,也哼著京劇慢悠悠地離開了。
“楊震……有的事,得案子結(jié)束了慢慢解釋……那什么江哥,咱倆審一波?”佟林拍了拍楊震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老鄭……他們都是怎么回事?”
“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明白,先破案子吧,等案子破了再解決你的事?!编嵰幻裣胫緷嵵敖?jīng)歷的,又想著楊震和專案組的那個女警,一陣頭禿。
季潔把丁箭晾在一邊,盯著窗外那個鉆進(jìn)車?yán)锵г谘矍暗纳碛啊K@訝那個人竟然沒跟上來,竟然沒想著跟她解釋為什么不告而別,為什么詐死,為什么突然回來身邊還站著別的女人。哪怕他一定會說都是為了案子著想,她也希望他能追過來跟她說,她想他親口和她說發(fā)生的一切。
“為什么停職?是不是又動手了?”
“是?!倍〖椭^,從鼻腔里哼出一個字。
“你是不是不長記性!這么多年我、鄭一民給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上次因為范大成的事你差點連警服都脫了,你都忘了?你幾歲了,你還能不能被個處分了?還瞞著我不和我說實話!……”季潔吼著,拳頭似雨點般打在身上,丁箭知道她是在發(fā)泄,于是一動不動的挨著,“是不是因為我?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我那天沖進(jìn)去,就看著你沒有一點生氣的被綁在那,我去抱你,你讓我救救你,季潔你說你讓我救救你。我丁箭沒爸沒媽,我把你當(dāng)成我親姐,我把楊哥老鄭當(dāng)成我親哥哥,然后有一天,我哥死了,我姐躺在我懷里讓我救救她,我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楊霆就在審訊室里死扛,我滿腦子都是你跟我說救救我……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季姐,你要是真死了,我還在乎這身衣服嗎?”
季潔站在那聽完丁箭的話淚流滿面,她覺得自己對面前的這個大男孩太苛刻了,明明是自己一直在縱容他犯錯,明明是自己一直護(hù)著才讓他無法無天的,可剛剛自己卻在怪他長不大。
“沒有下次了。記著,沒有下次了!”
“季姐……如果還有人傷害你我還是會這樣的,因為你是我姐。季姐,我丁箭沒什么本事,那些個大案都是都是跟著你和我楊哥破的,這么多年你和老鄭護(hù)著我我都知道,我要是沒你們?yōu)槭裁炊疾皇?。?/p>
“別說了。我護(hù)著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警察,不是讓你犯渾的。要是哪天你真犯了什么大事,我第一個抓你?!奔緷嵃蜒蹨I擦干,捋了下頭發(f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么異樣。原本只是想問丁箭停職的原因,沒想到一開口就是失態(tài)。
“季姐,你要是難受就……”
“我有什么難受的?干嘛?我還得為你停職的事兒痛哭流涕一場?你也不用給我出頭,你就讓我少操點心……”
“我說楊哥……”
季潔覺得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
“我為他流的眼淚還不多嗎?楊震已經(jīng)死了不是嗎?現(xiàn)在活著的是楊雨辰,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有女兒我也有工作,他有他的案子和……他的女朋友。他不是楊震了,他不是了……他摟著那個女孩腰的樣子是那么自然。就……你聽見他今天和我說話的語氣了嗎?他之前從來不會那么跟我說話,他甚至沒有關(guān)心你為什么停職,沒有追過來問我為什么不和他談?wù)劇Y(jié)束了……都該結(jié)束了……”
回到賓館的楊震也是滿心的煩躁,外套隨手扔在剛進(jìn)門的椅子上,松了松腰帶就躺到了床上。
季潔對自己還真是…冷淡。這么久不見自己還是“死而復(fù)生”她對自己就只有冷淡?
“喂?怎么剛走就給我打電話???是開會的時候有什么事沒交代清楚嗎?”
“我和小菲的事……你……告訴她了?”
鄭一民知道楊震嘴里的她說的是季潔,但他還是裝傻般的提起了張局:“你們專案組的辦案行動,案子結(jié)束自己跟張局匯報吧?!?/p>
“我說的是季潔?!?/p>
“季……季潔啊,這你更得自己去說了。楊震啊……季潔……等案子結(jié)束你們好好聊吧……”
楊震掛了電話,點開微信里唯一的對話框,輸入“到我房間來”,發(fā)送,把手機(jī)扔到一邊,呆滯地看著天花板。
“楊哥,你找我?”
楊震的房門是虛掩的,這樣小菲感到很意外,但轉(zhuǎn)念一想可能是楊震特意為她留的門,她也就沒在意。
“后天就是最后一次行動了。你……有沒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把你調(diào)到法制處……我……”
“楊哥是想補(bǔ)償我嗎?沒必要,我雖然是個新警員,但是該懂的道理我都懂,上次如果你不那么做,可能我也沒機(jī)會活著走出那……”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楊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愣住了,想起他之前和季潔一起墨跡了那么多年,他才說出那句話,沒想到面對這個才認(rèn)識不過幾個月的小姑娘,他竟然這么容易就說出來了。
“那……季警官呢?”
“我和她……回不去了?!?/p>
怎么回去呢?他確實想不到他該如何尋求季潔的原諒,或者說,他甚至不忍心去求季潔原諒已經(jīng)和別的女人發(fā)生關(guān)系的他。
“季潔……楊霆馬上就要移交司法部分了。這是相關(guān)文件,你要不要……”江漢把文件袋遞給季潔,季潔朝他搖搖頭,而后無奈的笑了笑。
“那個……丁箭……”比起了解楊霆的作案理由,她更關(guān)心這個案子會不會對丁箭造成影響。
“季潔?!苯瓭h提醒道。季潔點了點頭沒在繼續(xù)問下去。
季潔是知道紀(jì)律的。
作為專案組組長,所有有關(guān)孟然案的材料都要經(jīng)過楊震的手,有關(guān)楊霆的文件當(dāng)然也不例外。楊震看著紙上寫著“季潔”“綁架”“流產(chǎn)”等字樣的時候,心頭一顫。
這段時間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