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自那日隨候公公緊急宣召入宮,卻是一去不回了,只留下沈婉兒在言府中暗自牽掛,忐忑擔(dān)憂。
言府是高爵顯貴之家,只是府內(nèi)人員極為精簡得當(dāng),并未鋪張奢靡。許是因為言夫人早逝,言府內(nèi)倒沒有多少女子氣息,反而意外的簡單樸素。
沈婉兒住在九畹院倒不是言冰云的安排,而是言若海的堅持。既然是要成婚,自然是要鄭重行事,自然要待儀式落定,倒不是刁難之意。
九畹院雖然陳設(shè)簡單,但面積不小,獨門獨院。且不知是否前任客人也是女子,院內(nèi)花草茂盛,似是有專人打理,反比主院前廳多些柔軟情思,適合女子居住。
言冰云還派了一對母女伺候,李媽媽和她的孩子李翠翠。李媽媽是言冰云母親的貼身丫鬟,嫁給言家的管事便改姓了李。
李媽媽在言家?guī)缀醮艘惠呑樱苁悄芨?,她的小女兒性格活潑,年紀(jì)又小,才十歲左右,倒是個小喜鵲般的性子。
李媽媽性格溫柔慈愛,對沈婉兒倒是真的頗為關(guān)心。沈婉兒離家久了,從沒遇見過那種簡單又帶著些親近的嘮叨,自然是心里受用的,而翠翠又機(jī)靈討喜,這母女倆倒是大大緩解了沈婉兒又換了陌生居處那種不安定和彷徨。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無緣無故的好意呢?沈婉兒也知道,這母女倆的體貼只怕是言冰云用了心思,特意囑托的。
而李媽媽在言府日久,自然對府內(nèi)事務(wù)了若指掌,頗有些威嚴(yán)。有她在,府內(nèi)下人不敢慢待。翠翠稚嫩可愛,放在身邊,培養(yǎng)出感情以后自然能得用。
沈婉兒在這九畹院中過得確實不錯。不是說生活享受高于范府,只是心里閑適了。在范府終究是不請自來的客人,她又與范閑有點說不出的心結(jié),自然是再謹(jǐn)慎不過了。
而九畹院中,李媽媽和翠翠是真心把她當(dāng)言府未來女主人看待的。既是投緣,也是投誠,李媽媽倒是透了不少言府的底。
沈婉兒有心想避嫌,可李媽媽卻說了她來此是少爺?shù)囊馑?,老爺也?yīng)允了,那她就是來輔助未來言家女主人的,自然是早些了解為妙。
李媽媽這般解釋完,沈婉兒才沒有拒絕,恍惚間有種自己慢慢融入言府的錯覺。
真奇怪,她明明清楚自己未必能嫁給言冰云,心里卻默默記住了李媽媽的話。
反倒是言冰云自皇宮一行,便消失無蹤了,隔了半月也沒見到人影。言府內(nèi)倒是上下如常,仿佛并未有大事發(fā)生。
言若海倒是讓李媽媽帶話說言冰云有事處理,不必多想,等他回來便是??缮蛲駜旱降资菕炷畈话?,飯食量少,身形越發(fā)纖弱了。
哪怕從言父的態(tài)度里知道言冰云應(yīng)當(dāng)無事,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擔(dān)心。她擔(dān)心他會在重壓下放棄了自己,也擔(dān)心他會堅持己念,惹怒慶帝。
數(shù)日以來,她各種念頭糾結(jié)纏繞,卻又不敢確定,怕他被囚禁,也怕他被責(zé)罰。
她也知道,只怕再相見之日,一切才會塵埃落定,結(jié)局大白。還好有李媽媽母女,許是他早早準(zhǔn)備的后手,不時地安著她的心。
半月后的凌晨,男子一身玄衣騎著快馬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穿過前廳廊閣,見到的就是心愛女子身形纖弱,倚門等候的場景。
他忍不住地奔跑著向她靠近,明明是那樣穩(wěn)重的人,卻忽然的孩子氣起來。一個撲面而來的擁抱,就能撫慰這一路上刀劍血光下的艱難險阻。
沈婉兒沒有多說,她只是默默地伸出雙手回抱得更緊,兩人的體溫互相溫暖纏綿。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又是怎么回來的。
但是,她的雙手摸到了他身上有損的輕甲,鼻尖聞到了他身上的縈繞的血腥味,眼睛盛滿了他疲憊蒼白的面龐。
她猜到,他一定是從很遠(yuǎn)很危險的地方,匆匆一路奔向她而來的。
身體的溫度要比話語更加直接,兩人都在這個綿長的擁抱里得到了安慰,也得到了放松,他們彼此確認(rèn)了思念與堅持,只有內(nèi)心燃燒的炙熱,擁抱才可以這般的有穿透力。
“婉婉,我好歡喜?。 泵嫔>氲哪凶訁s語調(diào)愉悅:
“我們的婚禮定在明年的仲春好么?”
女子毫不猶豫地回答:“好,明年仲春我們就成婚!”
她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面前這個男人,她猜他這半個月一定很艱辛,這才換回來的這個結(jié)果。
明明是那樣開心的事,她的淚卻不聽話的落下,她笑中帶淚的將臉更努力地埋入男子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