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終于可以自由活動的那天,十宇終于從ICU轉(zhuǎn)出。他還不能下床,病號服薄薄一層布料之下覆蓋著大腿上纏著的繃帶,他的上身只能赤裸著,因為后背和左臂后側(cè)涂抹了燙傷藥,肋骨側(cè)也被架子緊緊固定住。炸見到十宇時,他坐在床上,帶著氧氣面罩,已經(jīng)醒過來可以正常交談。
“小炸?!笔羁匆娝驹陂T口不進去,于是抬了抬手招呼他,這個動作顯然有點勉強他,十宇的表情在抬手時變得僵硬,手沒能抬多高就放了下來,旁邊的醫(yī)生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著又上下打量了炸?!八F(xiàn)在盡量不要動胳膊,整個上半身最好都不要動。”醫(yī)生的目光又回到了電子屏上,炸扯了把椅子坐到十宇床邊,醫(yī)生又給他增加了補液,但總體沒什么大問題。
“對不起?!闭ù怪^,十宇輕輕笑了一聲,炸的頭發(fā)上,兩縷小角似的頭發(fā)囂張地翹,十宇沒來由地想揉他的頭發(fā),但再次被醫(yī)生瞪了一眼,只好忍住了抬胳膊的欲望。
“不是你的錯,魔想綁架你,只需要把我支開,然后隨時都可以下手。”十宇頓了頓,讓他把頭抬起來。炸終于敢抬頭好好端詳十宇,他的肋骨開了刀,但被紗布遮住看不見刀口,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皮膚上其他的傷疤,大大小小,有些駭人,像某種細長的幼蟲一樣蟄伏在十宇的皮膚下,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來傷口原來的深度。炸的手指沿著肩膀上一道傷疤走下來,那處的皮膚觸感粗糙而體溫低,十宇顯然沒想到炸會注意到他身上其他的疤痕,有些詫異地看著炸,沉默了半晌。
“這是被人砍得,火星派來殺十爺?shù)拈g諜?!币慌缘娘S突然說了話,炸的手抖了一下,他壓根沒注意角落里還坐著一個颯。刺殺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颯揉了揉腦袋,手指插進厚厚的自來卷之中。十宇其實是半夜就從ICU推了出來,但那時候炸睡得正香,颯沒舍得叫醒他,只好自己陪了十宇一晚上。而那條疤,十宇肩上的疤留了挺久,刺殺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十宇其實很不愿提起,畢竟他差點死在那一次。
炸又不說話了,他這次見到十宇之后話變得尤其的少。氣氛突然僵了起來,炸陷在內(nèi)疚之中出不來,十宇又不善言辭,只好颯清清嗓子。
“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別的事。”颯從一邊的公文包里掏出兩份文件舉到炸面前。
是和魔相關(guān)的卷宗。炸拿起其中一份仔細翻看起來,上面詳細地梳理了魔和主唱是怎么勾結(jié)到一起,又是怎么策劃一次綁架和謀殺。
十宇是被爆炸案調(diào)虎離山的,爆炸的工廠是魔私自辦的廠子,可地皮卻是主唱名下的;爆炸的倉庫也異曲同工,地皮歸魔,倉庫卻以主唱的名義注冊,十宇的車被魔監(jiān)控也是因為主唱為其提供了網(wǎng)絡(luò)援助。
炸翻著翻著卷宗就見了底,他心情復雜抬眼看看十宇,又看看颯,卷宗的幾頁紙隨著他的手顫抖起來。其實在魔把他帶到倉庫時,就已經(jīng)把他和主唱的算盤原原本本托出。
“別急,還有第二個版本?!憋S抬抬下巴指了指,炸有些懵,但還是翻開了第二份卷宗。他越往后看越感到奇怪。
這份卷宗把有關(guān)主唱的所有部分全都推脫的一干二凈,本來的兩方勾結(jié)變成了魔的欺詐行為,而且兩份卷宗上,除了他的簽字以外,其他人的簽字都已經(jīng)齊全,甚至包括主唱和魔的。
“十宇跟我講過你和主唱的關(guān)系和親情所在?!憋S動了動手腕,“所以到底抓不抓主唱,決定權(quán)交給你。”
炸看向十宇,心里五味雜陳,該說十宇體貼細膩還是多管閑事呢?他支支吾吾猶豫著,颯最后同意多留給他一天的時間抉擇,他幾乎是倉皇逃離了十宇的病房。樓道里光線昏暗,他正好撞上一個護士推著平板車經(jīng)過,白單子蓋著,上面還星星點點掛著血,只能看出來是個人形。魔綁架他的時候帶了不少打手,這些人有的幾乎沒被噴涌而出的熱流傷害,但有些人卻燒得很厲害。他們作為重要證人和從犯,病房都是被警察看管起來的。炸印象最深的就是路過病房時無意瞟了一眼的人,露在空氣里的部分被燒成了黑炭一樣的顏色。血和細胞液一起淌下來,面目全非的樣子。他的神經(jīng)應該被火燒得麻痹而沒什么痛感可言。如果活下來,等神經(jīng)略有恢復,他就會承受劇烈的痛苦。
炸正好走到那間病房前,他往里看了眼,全身嚴重燒傷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病床上只留下一張嶄新的,潔白的床單。
炸咂了咂舌頭,那個陌生人還是死了,燒成那樣還怎么活呢?
…
颯此行的目的其實就是把卷宗交給炸,十宇也沒有多留他。回到軍部時,卷正坐在辦公室里。颯的桌子上放了咖啡,還冒著熱氣。
“炸和十上校還好吧?”卷沒抬頭,自顧自地問颯,颯愣了愣,嗯了一聲打開了電腦。
“剛剛有什么人來我辦公室嗎?”
卷敏銳地抬起頭,他故作輕松搖了搖腦袋,一邊問颯出了什么事,一邊把手心里的汗擦在椅子上。颯告訴他沒事,只是隨便問問。
“我電腦里放了重要東西,剛剛沒加鎖就走了?!憋S從煙盒里抽了一根煙出來,他知道卷是不介意他抽煙的。事實上,卷現(xiàn)在一句話也不肯多說,說多錯多,他怕一不小心把自己已經(jīng)拷貝了那份“重要文件”的事漏出來。
是的,他再一次抓住了颯忙中出錯的機會。上一次是十宇剛撞見他,把颯叫出去談話的時候,卷從颯的電腦里偷走了星艦部署圖;這次是颯著急去看十宇,居然把新的暫泊方案直接放在電腦桌面上。從凌晨到上午,東西估摸著都快被火星接收到了。
卷和颯都沉默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