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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黃昏。
芶藎撐著傘,闔上眼睛,傾聽著雨滴拍打樹葉的聲音,下雨天,籃球場上沒有揮灑汗水的少年,只有雨水的沖刷。
這條路徑在雨天走的學(xué)生很少,撐著黑色油紙傘的芶藎尤為顯眼。她經(jīng)過灌木叢盡頭的通告欄,停下腳步。
她留意到鐵桿和路燈之間的一個巨大的蜘蛛網(wǎng),觀察是她的一大習(xí)慣,盡管有時這個習(xí)慣并不討喜。一個小小的蜘蛛網(wǎng)可以粘住體型比它大的昆蟲,連雨水也甘愿陷入這張網(wǎng)。蜘蛛網(wǎng)上的水珠泛著銀光,那是對光線的反射。銀光點點,纖網(wǎng)絲絲,芶藎彎下腰打量著這幅場景。她喜歡自然的美,想要將這個畫面記入心底。
她低下頭看到地面上的樹葉,低下身子撿起一片淋濕的葉子,掛在蜘蛛網(wǎng)上,樹葉并沒有掉下來,芶藎又拾起一片做了同樣的動作,她似乎有些興奮。
興奮對她永遠只是一瞬間,一瞬間后,又是冷靜自持。
學(xué)校食堂最近新出了一款三明治,對于芶藎而言很美味,平常晚飯只有一盒純牛奶的她,晚上也買了三明治塞進不算大的口袋里。
三明治被塞得很難看,充氣的包裝袋似乎在反抗著芶藎動作的隨意粗野,可芶藎僅是看了一眼,又再次塞緊了三明治。
在操場旁的一大塊地廢棄了,長了滿地的野草野花還有不知出處的樹,操場和廢地之間細長的路通往學(xué)校的垃圾站,除了打掃衛(wèi)生、倒垃圾的學(xué)生基本沒人愿意來。
可芶藎不包括在內(nèi)。
來自學(xué)校、班級、家庭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也只能趁著晚飯時間忙里偷閑,她喜歡繞著那塊廢地散步。
只有和綠意相伴,她才能感覺她是自由的,她是活著的,她不是一個學(xué)習(xí)的工具。
雨季,又正值夏日,不少未脫殼的蟬都被打落在地上,雖然地上的金蟬努力揮舞著觸角想要翻過身子,但芶藎并不打算幫忙。
很多時候,人類自以為是的善意,都是罪惡的推手。
她感覺身子一空,回過頭見是不是三明治掉了,她又摸了摸口袋,是鼓的,便又心情好地向前踏步。
收起傘,踏上樓梯,身旁經(jīng)過的伍瑋看了一眼芶藎清秀的面容,提醒她道:“藎藎,你的頭發(fā)有些濕?!逼a藎感謝地摸了摸自己的劉海,還真濕了,劉海被芶藎這么一弄,直接貼在她的額頭,不太舒服,有些扎眼 。
伍瑋是202班的電教管理員,身高180cm起步,喜歡打籃球,跟芶藎關(guān)系不錯,經(jīng)常一起到四樓或者五樓高三的地盤放風(fēng)。
高一分布在A棟和C棟的二三樓,高二在A棟四五樓,高三在C棟的四五樓,高一高二高三下課時間是錯開的,就算芶藎到了高三的樓層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而且靠近樓梯的教室里面沒有學(xué)生。
回到座位上,芶藎從兜里掏出牛奶隨手放在桌子上,一邊跟同桌閑聊一邊翻著口袋。
“羅斯沃,我今天散步看到好多蟬。你的那個蟬呢?還活著嗎?”
芶藎的同桌興沖沖地從課桌里拿出一個透明的盒子,向芶藎指了指里面的一個黑色物體,“喏,還活得好好的,就是不知道它吃啥?!?/p>
“臥槽!我的三明治呢?”芶藎一不小心喊出聲。
“不會掉在路上了吧?啊啊啊我的三明治。”芶藎夸張的表情惹來斜后座的柳揚的一陣爆笑。
“哈哈哈哈,芶藎,你還不快去找你的三明治,小心被人撿起來吃了?!鄙砼缘睦栊右贿呅σ贿吿嵝训?。
“不行,我的三明治不能被吃,我一口都還沒咬,我明明記得三明治揣在兜里揣得好好的啊……”芶藎難受地捂了捂頭,又起身朝著教師外奔去。
剛出教室門,芶藎就和伍瑋撞上了,“阿偉,走!陪我找我的三明治去,我的三明治掉哪里了啊啊啊!”伍瑋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跟著芶藎走了,明白事情的緣由,伍瑋忍不住嘲笑芶藎一番,“你走路都能把吃的走掉,大師,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p>
“我也不知道三明治是怎么掉的,腦袋完全放空?!蹦煤帽黄a藎隨意放在地下的傘,伍瑋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沒帶傘。
伍瑋安分地跟著芶藎走,芶藎不算高的身高和伍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芶藎和伍瑋閑扯的時候,芶藎注意到了那個男孩。
一般班級打掃衛(wèi)生分為幾個大組,好巧不巧,芶藎所在的A組打掃衛(wèi)生的時間和隔壁班金泰亨組打掃衛(wèi)生的時間一致。
他又是提著垃圾桶略過芶藎的視線,芶藎回想起初中倒垃圾時自己的狼狽以及眼前人的從容。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芶藎又返回教室從雜物間拿出抹布急匆匆地擦了擦窗戶又把抹布放回原位才拉著伍瑋往樓下奔去。
到了樓下,芶藎要伍瑋在原地等自己,伍瑋沒有傘,芶藎只能自己去找三明治,她拉著伍瑋來純粹是因為快自習(xí)了,怕遲到,想拉著伍瑋墊背。
芶藎按著原路奔去,她撐著傘,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濺起不太大的水花,她在雨中奔跑著,她甚至想扔下手中的傘。
突然間,芶藎放慢了腳步,舉高了手中的傘,手放在腿邊不知所措,因為她和雨中打著傘的金泰亨對上了視線。
他應(yīng)該是剛剛倒完垃圾在回班級的路上,他的眼睛十分清澈,是屬于“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的清澈見底。
芶藎不信面相之說,可見到這雙眸子,芶藎總會不自覺地注視著眸子的主人更久一點。
芶藎伸出手順了順耳邊的碎發(fā)才知曉,剛剛自己跑得有多么開心,現(xiàn)在就有多么狼狽,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不堪,發(fā)帶也松散了許多。
現(xiàn)在的自己一定很不好看。
注意到金泰亨還在看著她,芶藎別過頭,將傘一倒,完美地?fù)踝×私鹛┖嗫聪蚱a藎的視線,也擋住了芶藎看金泰亨的視線。
“太丟人了……”芶藎以著很快的速度快步與金泰亨擦肩而過,芶藎的臉被周圍大刺刺的綠葉映得通紅。
回到樓底,三明治沒找到,伍瑋沒在等待,剛剛還在他面前丟臉了,芶藎怏怏不樂地上樓梯,她回想起那個丟人的場面,芶藎羞得捂住了自己的臉,直蹦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