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楊靖在劉娥身邊侍奉湯藥時苗心禾也過來看望她。
劉娥“禾兒也來了,過來坐?!?/p>
苗心禾點點頭,順著劉娥的視線坐在了床邊上。苗心禾常來看望劉娥,不過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神情格外的鄭重。
劉娥見狀便吩咐楊靖道
劉娥“今日這藥似是更苦了些,你替去小廚房多拿些蜜餞來。”
楊靖“是?!?/p>
待眾人都退下后,劉娥這才問道
劉娥“出了什么事?可是皇后又—”
苗心禾“不是皇后娘娘,是,是……”
劉娥“有話就說?怎么,跟吾還要吞吞吐吐的?”
苗心禾深吸口氣,終是下定了決心
苗心禾“大娘娘,您之前一直教我后妃之德。如今,如今朝堂上為了您要著袞服祭祀先祖吵得……”
劉娥眼神一暗
劉娥“你向來不關注朝堂,這前朝的事是如何傳入禁中的?”
苗心禾“大娘娘明鑒,此事,本不是臣妾可以提及的。但這些日子,官家也是十分為難,臣妾不忍心,問了內侍一句,這才知道了?!?/p>
劉娥“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今日過來是要勸說吾放棄袞服祭祖嗎?這是不是官家的意思?”
苗心禾“不,官家沒跟妾提過此事。只是近日,官家精神不濟,難得安寢,臣妾實在是不忍心。大娘娘,官家自小便養(yǎng)在您的膝下,您心里也是十分疼愛他的。臣妾知道,大娘娘為了國朝付出良多,可是,著袞服祭祖,不合禮制。官家是國朝的君主,也是您的兒子,如今他夾在中間,實在為難。請大娘娘再疼一疼官家!”
劉娥“是啊,他確實為難。禾兒,在你心里,是不是覺得,吾是在用孝義逼他?”
苗心禾還想辯駁卻被劉娥打斷
劉娥“禾兒,朝臣們不清楚,但你經常來寶慈殿,你應該知曉,這半年來以官家的態(tài)度。”
說著,她諷刺一笑
劉娥“吾當真能用孝義逼他就范嗎?”
自元旦大朝會后,趙禎再未來過寶慈殿,也未與劉娥有何交流……這些,苗心禾無從反駁。
劉娥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她,嘆了口氣
劉娥“禾兒,你是個好孩子,但你不懂我,也不懂他。不過也好,也許,這樣的你才能一直伴他左右,陪他一輩子?!?/p>
劉娥看著面前還懵懂的苗心禾,擺擺手
劉娥“好了,說了這會子話,吾也累了,你先回去吧?!?/p>
苗心禾“是?!?/p>
楊靖再進去時只見劉娥坐在床上發(fā)呆。
楊靖“大娘娘,這些都是娟娘新做的蜜餞,可甜了,您嘗嘗?!?/p>
劉娥“放下吧。”
劉娥“吾要袞服祭祖的事,你也知道了吧?!?/p>
楊家點點頭。
劉娥“皇后震懾不住后宮眾人,尚楊兩人不僅有著官家的恩寵,還跟外臣有所聯(lián)系,如今朝臣們都反對吾袞服祭祖,禁中自然也不缺流言。”
楊靖“大娘娘眼明心亮,自然什么事都逃不過您的法眼?!?/p>
劉娥“楊太妃,皇后都過來找過吾,剛才就連禾兒都過來勸吾了。吾倒想問問你的意思。是否也覺得,吾袞服祭祖是不對的?”
不知為何,劉娥覺得,面前這個人,會給她不同的答案。
楊靖“臣妾不懂朝政,更不敢妄議朝事,但大娘娘執(zhí)掌朝政多年,下達詔令無數(shù),若大娘娘所作之決定并非出于私心私利,所行之結果并未致使百姓苦難,那大娘娘現(xiàn)在,從心即可。”
劉娥“從心?你好像對皇權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楊靖“不,臣妾心里十分敬重那些為百姓謀福祉的掌權者?!?/p>
劉娥“好一個掌權者。這個稱呼可大至天子,可小至官吏,甚至可指吾這樣垂簾聽政的后妃。吾倒是看輕你了?!?/p>
楊靖“臣妾不敢?!?/p>
劉娥“吾還真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p>
明道二年正月,劉娥的身子越發(fā)沉重。這一日,許久未出現(xiàn)寶慈殿的趙禎來到劉娥床前親侍湯藥。楊靖和宮女們都退下,將此處留給這對天家母子。
楊靖立在屋外,只聽到幾句劉娥憤怒的詰問:“……給當時想廢掉我的人,和我勢不兩立的人,追復他們的舊官……你以此昭告天下,朝堂已經是你的朝堂,這天下是你趙家的天下……”
半個月后,也就是明道二年二月,劉娥身著帝王袞服,作為對群臣和士大夫的妥協(xié),將帝王袞服的十二章圖案減去象征忠孝與潔凈的宗彝、藻兩章,不佩劍,龍花十六株,前后垂珠翠各十二旒 ,以袞衣為名,詔名其冠曰儀天,在宋朝太廟祭祀宋太祖等宋朝歷代帝王。
三月,劉娥崩逝,以后服殮之,那句疑問:“太后臨終前數(shù)度牽扯身上衣服,是何意?”自然也未傳出。
太后逝世前的一個晚上,楊靖手持懿旨進福寧殿拜見趙禎。
趙禎從張茂則手中接過一看,卻是楊靖的字跡:吾自知大限將至,感戴先帝厚恩,如日后魂歸,著后服見先帝。
趙禎“這是?”
楊靖“大娘娘病重,已拿不起筆了,只得轉述臣妾?!?/p>
趙禎“朕明白了?!?/p>
回去的路上,楊靖忍不住想起當時的情景。那時,劉娥連說話都十分吃力,只斷斷續(xù)續(xù)道
劉娥“朕,雖有不甘卻也無力,待朕大限將至之際,便把這詔書拿給官家,免得到最后,還要他替朕勞心!”
楊靖明白劉娥的心思,最后便像朝臣一樣行禮領命
楊靖“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