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心禾的皇子生在正月十五,這本是個好日子,只是當(dāng)時大宋與西夏戰(zhàn)事激烈,加之皇子又十分瘦弱,并楊靖也有著身孕,故趙禎并未如楊靖所了解到的史料那般大喜,連“最興來”這個乳名也落到了楊靖所生的第三子身上。
也是因著小皇子體弱,滿月酒也未能大辦,生怕一陣風(fēng)便叫皇子受累了,所以這宴席拖到了今日才操辦起來。
四月里,天氣已經(jīng)暖了,皇后便吩咐在水榭處大辦宴席為小皇子慶賀,順道也為張妼晗從原先待過的魏國大長公主府里挑個合適的人進(jìn)宮伺候。
宴席上,楊靖也換上了直領(lǐng)對襟衫裙霞帔大袖刺繡服飾,以孔雀藍(lán)為底色的霞帔上配著用彩緯緙織出的海棠搭在肩上,行動間緙織映著陽光發(fā)出熠熠光彩,好不奪目。
楊靖因誕育皇子,進(jìn)了位份,如今已是正二品的貴儀,加之這是官家當(dāng)時吩咐內(nèi)廷置辦的,實(shí)也算不上出格。眾人見了,還能安慰自己,只得怨自個兒不爭氣,沒那福分??傻鹊綇垔岅洗髦琼斏萑A的珍珠牡丹象牙冠同官家一道姍姍來遲,眾人無論如何是說服不了自己了,誰讓官家這也太偏心了。
張妼晗承寵不過半年多,便是有了身孕也不過才人品階,這珍珠牡丹象牙冠豈是現(xiàn)在的張才人可以享用的。官家不斥責(zé)張妼晗不懂規(guī)矩也就罷了,偏還給她臉面,與她一道過來。這本是為小皇子辦的宴席,她不過是捎帶的,這樣一來,反倒叫張妼晗漲了臉面,出了風(fēng)頭,吃盡了紅利,可不叫那些侍候官家多年的娘子們醋上了,還隱隱打了苗心禾的臉。
不過苗心禾一向有著寬厚的名聲,便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會明白顯露出來。更何況,她才升了昭儀,若是真將不高興擺在臉上,只怕明日彈劾她恃“子”生嬌的劄子便要上御案。
再者,這幾年有了女兒,她是越發(fā)看明白了,自己就不是官家喜歡的那一款。如今自己也有了兒女雙全的福氣,比起官家的寵愛,她更在意自己的一雙兒女能平安喜樂。
也許是當(dāng)了母親之后才明白,兒女才是自己的命。在宮里,他們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自己最大的勇氣和底氣也是他們給予的。至于官家,從來都不是自己的丈夫,即便曾經(jīng)相擁,也只有短暫的一小段時光。若只靠著官家的關(guān)心和在意,這往后的幾十年可要怎么過啊……
苗心禾只淡淡掃過張妼晗后便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被官家小心抱著的孩子上,倒是楊靖,沒怎么見過張妼晗,現(xiàn)下倒是可以仔細(xì)打量她了。
張妼晗從小練舞,細(xì)柳蠻腰,也是因此,才三個多月,小腹的隆起叫人看的分明。她與趙禎攜手而來,滿面春光,雖只淺淺抹了點(diǎn)口脂,亦是嬌艷非常。那珍珠牡丹象牙冠精致漂亮,有半米高,若非容貌氣質(zhì)出眾者,還撐不起這冠子,戴在她頭上,便是為她增色不少。
只是,楊靖看著張妼晗一步一挪地攙著趙禎的手這才沒搖晃起來心中也是好笑,婦人有孕身子本就重,那冠子雖好看但分量也不輕,肚子里揣著一個,頭上還頂著一個,是真不怕累著自個兒,累著肚子里的孩子啊。
宮宴一向累人,露過臉,吃完席面,張妼晗便乘著轎輦先回去了,楊靖則跟著趙禎一起逛起了花園。
趙禎“這些日子,感覺你我生分了許多?”
楊靖也不正面作答
楊靖“臣妾如今為人母,自然要莊重些?!?/p>
趙禎“你才二十出頭,便要像老媼一樣嗎?以前,你可不會這樣敷衍。”
楊靖“以前,官家也不會故意避開臣妾?!?/p>
楊靖“究竟,是誰在敷衍!”
最后那句很輕,但趙禎也聽到了。趙禎被反嗆一通,想起那段冷淡楊靖的日子,不覺心虛。正不知如何解釋時,卻聽到前面婦人喋喋不休的吵鬧聲,還夾雜著幾聲小兒的爭辯。
趙禎越聽越覺得聲音熟悉,走上前一看,竟是李家母子和徽柔撞在了一塊。
楊靖本無欲摻和進(jìn)李家的事,但趙禎一句“這是我外家人,你也見見”堵住了楊靖的嘴。
因?yàn)榛杖嵋苍?,故而,教養(yǎng)她的曹丹姝也趕來了偏殿。至于苗心禾,因?yàn)橐疹櫺鹤颖銢]過來。
趙禎了解了事情原委,知道李瑋是為了幫徽柔拿果子不小心摔下來被其母訓(xùn)斥,心中不由對其多了幾分憐愛。趙禎對李家本就心情復(fù)雜,既有信任,又有著當(dāng)年不能奉養(yǎng)他親娘而對李家的愧疚。如今見到這個憨厚單純的弟弟,他不免聯(lián)想到自己的親娘,一個能為兒子不計較名分的母親,也定是這般寬厚良善。
趙禎把李瑋喚到自己身前,仔細(xì)端詳著李瑋的樣子,想從他身上看看自己從未謀面的親生母親到底是什么模樣。
趙禎忍不住問起當(dāng)年見過李蘭惠的任守忠
趙禎“像不像我母親當(dāng)年?”
任守忠“像,眼睛極像娘娘,都是那般溫和厚道,待人極好?!?/p>
趙禎聽了任守忠的回答,對李瑋越發(fā)滿意,向徽柔介紹道
趙禎“徽柔,這是你親祖母的侄子,比宗實(shí)哥哥和你還要親密。”
徽柔想起自己之前看到滔滔姐姐對宗實(shí)哥哥做的,便用小手拉了拉李瑋的衣角,讓其順勢蹲下來,而后踮起腳,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眾人皆是一驚,李瑋生母楊氏的原先堆滿笑容的慈祥面孔如今也維持不住了,震驚,慌亂,不喜,得意,簡直是把臉作了調(diào)色盤。
楊靖也很驚訝,她本以為歷史上的福康公主和駙馬是盲婚啞嫁的犧牲品,唯一的區(qū)別就是這樁婚事是由天子欽定??烧宅F(xiàn)在這個發(fā)展,官家明顯很滿意李瑋,說不定以后會為他們倆多創(chuàng)造機(jī)會,那他們之后又是怎么走到那個地步的?還是說這里難不成又是什么影視、同人世界,他們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局?
在楊靖走神之際,趙禎歪頭看向徽柔。這明顯不是宮中教導(dǎo)的禮儀,趙禎此時也不敢直接問徽柔,怕牽制出什么不文之事。不過,他也知道,徽柔才兩三歲,能懂什么,但他卻不放心徽柔身邊的人,指不定是誰有了不軌之事,更怕之后會帶壞徽柔。
只是現(xiàn)下,還有外人在,尤其是楊氏,太過粗魯,若是一不小心傳揚(yáng)出去,那只會失了皇室的名聲。不過現(xiàn)在也要有個合適的解釋,故此,趙禎板了板臉看向徽柔。
趙禎也知道徽柔機(jī)靈,先前教她識字時,她就慣會找借口不學(xué),如今見他這個父親板起了臉,自然也會有說法。
龍?zhí)?/i>“爹爹,講過,很親的人,不用說,對不起,說謝謝,也生分。所以,徽柔,給他,一個,親人之間,才能給的,謝謝,就是了?!?/p>
徽柔奶聲奶氣,一字一頓地這才解釋完。童言得童趣,逗笑了眾人,倒是將先前尷尬的氛圍一掃而盡。
不過,待送走李瑋母子后,趙禎又抱起徽柔,問道
趙禎“這個謝謝是誰教你的呀?”
若真只是一場誤會便罷,若是有人故意教壞徽柔……
龍?zhí)?/i>“我之前看見滔滔姐姐對宗實(shí)哥哥這樣,滔滔姐姐說,這是親人之間才有的謝謝?!?/p>
高滔滔是皇后的外甥女,前兩年充作養(yǎng)女,養(yǎng)在皇后膝下。雖說,高滔滔是日后給他預(yù)備的,但趙禎見她年歲與徽柔相近,也不禁止她與徽柔接觸,反倒真心實(shí)意地將她當(dāng)女兒養(yǎng)在宮里,不想,這個他以為的乖巧聽話的“女兒”會這樣罔顧道德,還意圖欺騙徽柔。
趙禎越想越陰謀論,高滔滔也不過八九歲,哪兒開竅得這么早,莫不是有人在背后謀劃,以為自己生不出兒子,而養(yǎng)在宮里的宗實(shí)日后就會繼承大統(tǒng),所以就教滔滔現(xiàn)在就與宗實(shí)培養(yǎng)感情。
至于這背后之人,趙禎已經(jīng)認(rèn)定是曹家和高家。他看著一旁正襟危坐的曹丹姝,怒火中燒,若非還顧及徽柔,早就大發(fā)脾氣,質(zhì)問曹丹姝了。
趙禎努力壓下怒火,盡量以平常語氣囑咐楊靖將徽柔帶回苗心禾處。楊靖聽完徽柔的回答后便知不妥,如今趙禎吩咐,自是迅速將徽柔帶離。
注歷史上的趙昕,即最興來,寶元二年八月甲戌(1039年9月6日)出生——來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