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暴雨夾雜著朔氣的威嚴,猛烈地敲打著大地,時時傳出屋檐被雨水砸出的聲響,昏沉的天空中,悶雷又使雨變得更加干勁十足。
“迎春客?!敝羞€閃著微弱的亮光,雨沖刷著木匾,使大字顯得格外明目,“山外無妖人,鬼在人群中”
客棧里,風聲,雨聲,雷聲全歸于沉寂,只有衣袍翻涌聲以及沉重的呼吸聲。木桌被劈得破爛不堪,一位肥胖的男子躺在裂木中,衣袍被血色淹沒,卻仍然看得出這衣服,披金戴銀,一看便是地主家的孩子,那人躺的姿勢已是十分扭曲,眼睛仍睜開著,死死凝視著范無咎。
范無咎的衣袍也沾上了土灰,他站在前頭,謝必安孑然立在他身后,二人皆低頭,望著地上那個人。
“沒,沒有呼吸了……”小二驚慌地從男子身邊站起,害怕地往后爬去。
昏暗的天空,打了一個響雷。
幾日后,衙門派侍衛(wèi)緝拿罪犯范無咎,卻在宅子里撈了個空,于是他們沿街貼上了懸賞令。然而兄弟倆人此刻正躲在巷子中,謝必安沙啞著聲音,道:“沒想到他們會派那么多人來……”
范無咎極其疲憊,他低著頭,用木棍劃開地面的積灰。
謝必安嘆了口氣,捏著范無咎肩膀,“明日我們就出城,去臨沂那邊?!?/p>
“我不想背負罪孽而逃。”
范無咎一身黑衣,仿佛是位穩(wěn)重的仙人,俊美的臉龐中,眸色散發(fā)出少年志氣的堅定。
謝必安如臨大敵,“他明明不是你殺的!”
必安用力捏著無咎的肩,眼睛對著眼睛,將期望都傳到了無咎眼中“你不能舍棄我。”
“沒用的,徐員外已經(jīng)派人尋到那了。兄長,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我們?nèi)ツ模紩徽业?,是不是我殺的,根本不重要了?!狈稛o咎離開謝必安的視線,道。
謝必安頓了頓,“還有辦法,一
定還有辦法…”
范無咎看著眼前人為自己操心的模樣,又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謝必安為了自己,會做些什么。
第二日,衙門內(nèi)。
縣衙坐在臺上,握著一封書信,黑著臉看了下去。忽然,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將桌上的筆墨與紙硯都拍散了,身旁的人不禁一顫。
“這個范無咎!竟然如此小人心腹!昔日我行我素,有本事倒還好,可如今,本事都用在了歪路上!區(qū)區(qū)一個衙役也敢如此猖狂!”
“大人,不要動怒,這個衙役,我聽說他不簡單?!备睂⒌溃八c那個謝,謝必安,功勞可不小?!?/p>
“哦,是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抵得過殺人罪?”縣衙冷笑道。
而此時,門外傳出一陣腳步聲,兩人都往門外望去。吏員手握書信,道:“縣衙大人,有人給您的?!?/p>
“哦?是誰?”
吏員嚴肅起來,目光越發(fā)冷艷,
“謝必安的請罪書。”
?。。。?!
“請罪書?!”縣衙與副將皆是一驚?!胺稛o咎已經(jīng)請過罪了,不過多久我們就應該去緝拿 ,而如今,你告訴我謝必安也來請罪,還是說,他才是主謀?!”
縣衙愈發(fā)不安,“拿給我看看,他寫了什么?!”
吏員展開書信,鞠躬遞給縣衙。
縣衙大人賜鑒:
吾乃謝必安,今徐員外之子暴斃一事,破壞客棧,擾亂民心大眾,皆我所為。那日撞見員外之子欺辱婦女,因那為女子乃是我素來仰慕的人,一切罪惡,因情而起。舍弟范無咎,不愿我受苦,為我而請罪。我手上沾滿鮮血,又讓舍弟為我替罪,心中愧疚,前來請罪。敬大人。
衙役 謝必安
縣衙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謀。一時心急,來回徘徊,“再這樣下去,徐員外一定會氣到砸了衙門!”
一直沉默的吏員忽然道:“大人,請將此事交給我。給我三日?!?/p>
“你?”縣慰詫異地回頭,副將怒道:“如果你辦不到,該當何罪?”
吏員行禮,堅定地到:“為護衙門,生死不惜?!?/p>
縣衙哈哈大笑,拍了拍桌子“好!好!我給你三日時間!”
副將皺眉望著吏員,吏員似笑非笑:“那么如果我解決了,大人該給我點什么?”
“你要黃金?多少?還是要個女人?”
吏員面露喜色,“俗氣的東西我是不要的。我要的,是……”
話音剛落,縣衙便與副將對視片刻,他們的心中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答案,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我答應你。只要你做得到?!笨h衙猶豫片刻,背上已經(jīng)滲滿了冷汗,為了衙門,為了自己的名聲與權威,答應了吏員的要求。
吏員甩了甩自己的馬尾,忽然起身,行禮離去,還不忘回頭,對縣衙一笑,意味深長的笑。
打更的聲音在街道不斷傳出,想來,今日便是月圓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