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沁凝輕而易舉化解了他的攻勢。叮叮當當迅速拆了幾招,她劍尖一挑,幾招幾式引人眼花繚亂,郎英不禁急躁,重劍沖她臉劈來,她腰肢靈巧,向后一仰,劍鋒裹著颯颯風聲激蕩起空氣從她鼻尖蕩了過去,險些脫手,謝沁凝趁機斜劍擊飛了那重劍,向后撤一步,向他小腿踹了一腳。郎英一手夠那劍,本就重心不穩(wěn),猝不及防,向后倒去,眼前一白,脖頸一涼,寒潭劍尖便穩(wěn)穩(wěn)抵在他喉結上。
郎英抬頭,少女褪去染血勁裝,華服廣袖,藍色的紗影在耳畔嗚呼怪哉的風聲里染上凄迷的光,逸逸隨風颯起,滿頭烏發(fā)舞得凌亂而狂野。黑發(fā)間一張臉沉沉如冷玉凝冰般仿若毫無血色,一對漆黑的眸瞳里仿佛浸入了冷月的霜華,若寒潭千尺,幽深,無情。
當她向著生靈揮劍,當她劍刃染上洗不掉的血——那個燦爛明媚如陽光的女孩就隱去了,換上這張面具,陌生的可怕。
那個所有人眼中熠熠生輝如光般的人物,那個嫂嫂心中單純懂事的可人兒,也同樣有這樣一張如厲鬼般陰森可怖的臉——眼下望見這張面孔的,一個是劍下指著的命不久矣的瘋狂叛首,另外兩個,都會在不久的將來,化為真正的厲鬼。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不論冠以什么樣冠冕堂皇的理由,殺人就是殺人。
劍刃染上了血,就再也濯不掉。
而這個迫她揮劍染血的禍首,也注定受到追討。
她劍刃名寒,而笑顏似火,雙手執(zhí)過兇器,也挽過老殘,一刻刻她游刃有余兼容,注定了她的強大……從看到這個女孩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坐擁禍世之力的喪衣鬼魅,都逃不掉。
也無所謂了。
謝沁凝你。
她定定掃了一眼被擊倒在地的男人,那已經是一個殘破的軀殼,從他妻兒離世的那一刻靈魂就已自燃,他依舊留在世上的唯一目標,就是毀滅與瘋狂。這樣的人是最讓人恐懼的,因為他們毫無理智,如果放到現代,可以稱他為反社會人格。郎英還算是有點理智的,但由于這哥們兒實在有點能耐,心如死灰還碰巧勾搭上了一個真正的反社會人格,這倆人目標一致,因此傷害加倍。
謝沁凝說吧。大費周章劫了戚容,把我引來,想做什么?
郎英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說,卡了一下。
謝沁凝說吧——你,金子,雨,要什么。
不重要人物郎英:公主殿下,前些日見你,你可不是這么說的。怎么,突然服軟。
謝沁凝冷冷道:
謝沁凝服你妹的軟。我只是想聽一聽,你怎么說。
不重要人物郎英:我現在什么也不想要。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仙樂國。
謝沁凝笑道:
謝沁凝不錯。還算由衷——那我問你,就算追隨你的永安人會死,你也要這么做嗎?
不重要人物郎英:是的。
不重要人物郎英:我知道你是神,沒關系。就算是神,也別想讓我停止。
一時靜默。
不重要人物郎英:公主殿下,你覺得,你做的是對的嗎。
戚容廢話!你知道我表妹是什么人嗎?她是天上的神!她不是對的,難道你們這群叛國狗賊還是對的?
謝沁凝你,閉嘴。
謝沁凝下巴始終高于水平線,一手執(zhí)劍,食指扣在劍心一脈,指著狼狽倒地的俘虜,一手叉腰,方才伸手向后,并攏五指,制止戚容。姿態(tài)鎮(zhèn)定優(yōu)雅,矜傲冷漠地如同女王。他目光里的瘋狂之意未能勾起她心中毛悚,她以一種含輕蔑意味的俯視角度望著郎英,淡淡道:
謝沁凝對,錯,有那么重要么。
郎英愣了一下。
謝沁凝到如今,個鬼的是非對錯,生死而已。
謝沁凝我不跟你矯里矯情地念叨情非得已,形勢所迫。士兵走上戰(zhàn)場,自然不能叫旁人為自己的生死負責。戰(zhàn)場之上,遑論對錯,我只求力保心向,于此,我問心無愧。
謝沁凝郎英——我父皇舍西保東,未定對錯;本宮提劍殺人,未定對錯,那你呢?
謝沁凝我父皇所為江山社稷,黎民生計;我所為吾親吾愛,家國安平,好歹都是為活人。你若是真心想為旱澇起兵也便罷了,為妻兒報仇,不惜你身后這些死心塌地永安兵士的性命,挑起戰(zhàn)爭,生靈涂炭——你質問我所做對錯,你配嗎?!
她狠狠出腳,把郎英橫著踹了出去。
身后突然一陣嘎嘎怪笑:
白無相說的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