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相冷眼望著那瞬間收斂疲態(tài)的女孩。
她唇齒邊掛著一輪無可言喻的笑,那是譏嘲,是冷漠,是激烈的反抗,是渾然天成的優(yōu)雅,還有仿佛即便眼前山崩地裂福禍連天也無法撼動一絲一毫的驕傲。
這驕傲太熟悉了,幾乎要勾得他那嘴角也森森揚起來。他曾在無數(shù)人身上見到它,那個仙樂的小太子,他的父母,還有……她,以及他自己。
可是這種神情最終都消了,散了,露出其下的卑賤鄙陋?;蛟S有例外,又或許沒有。
他倒要看看,這小丫頭能堅持多久?
可憐又可悲的小傻瓜喲。
謝沁凝淡淡掃了白無相一眼,唇角掀起不盡的輕蔑與譏諷,輕挽袍袖,視若無睹地走了過去。
他身形鬼魅莫測,一晃便擋在了面前,一張悲喜面兀地現(xiàn)在她眼前,帶起一陣陰冷的旋風。
她站定不動。一時間兩人幾乎面貼面地站著——哦不,還是比她高一截的。
謝沁凝嘖,想不到您這身量高矮竟如此令人大跌眼鏡,還不如我哥呢。
姑娘,這個“還”字真的很不厚道。
那悲喜面輕輕聳動,底下一個脆亮的聲音輕輕道:
白無相公主殿下,你就不想知道救國之法嗎?
謝沁凝還是個娘娘腔。
謝沁凝不為所動地一掌拍開那張瘆人的面具繞他走過,而不出意料地他一閃身再度移至她身前。
那聲音陡轉(zhuǎn)尖利:
白無相公主殿下,你不想拯救你的國家嗎?你不想保護你的親友嗎?你不想站穩(wěn)你的位置嗎?如果這一戰(zhàn)你輸了,那你的榮光你的一切就都沒了!都沒了!都沒了!
那尖銳聲音似乎含著一股撕心裂肺的怨艾,刺得她耳膜生疼。
而不遠處三個聲音異口同聲喊道:
“公主殿下!”
白無相一語畢,又恢復了先前柔和細淺的盅惑:
白無相公主殿下,到我身邊來,我?guī)湍阃旎剡@一切。
他雙臂大開,此刻夕陽西下,火燒的天光只占了半邊蒼穹,恰恰著涼了悲喜面上笑起來的一邊,好像是一個真誠而懇切的歡迎。
而一柄閃著幽藍靈光的長劍當胸刺入那純白喪服。
劍身被太陽燒得灼亮,而白無相那具身體自劍口漏氣般瞬間干癟了下去,化為一攤皮囊。
而此刻方才喊話的那三人也匆匆趕到了她身邊。
清蘿殿下,這是……殼子?
謝沁凝嗯。
謝沁凝將劍拔出收回劍鞘,食中兩指自劍尖沿劍心描摹而上,最終在指腹上磕了一下,終于歸鞘了。
謝沁凝走吧。
事情發(fā)生得如此突然。
當四人漫步于御花園深處,謝沁凝籍語簡述了此番際遇,風信漠然無異議,清蘿七嘴八舌不停追問,慕情言辭激烈要求再尋白無相。
而戚容突然從花叢中冒出來,得意洋洋邀功一般沖她揮舞著一張紙條。
那是一張手寫的方子,小字密密麻麻,而開頭幾個大字觸目驚心:
人面疫.制造
那小子言道他如何從白衣人空殼的衣襟中摸出這張紙,并且自告奮勇?lián)巳蝿?wù)。
謝沁凝聲厲俱色,劈手便奪了那紙作勢要撕,而慕情卻上前爭搶,風信上前阻攔慕情,二人開始一波蓄勢已久的爭吵。
正當這邊一片混亂之際——
通天塔,緩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