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執(zhí)念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有人以此住丈高樓,也有人因此掉入深淵,阿禾不知道自己是屬于二公子的哪個執(zhí)念。
但不論是哪一個,都不行。
執(zhí)念再厲害,它也是人的念頭,心里的放不下罷了,那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阿禾懂的不多,但有時也會往廟里拜拜佛、燒燒香,廟里的和尚全是消執(zhí)念的,換句話說,她還沒見過被人允許,且沒被消過的執(zhí)念。
二日醒過來,才知道,自家又暈過去了,阿禾敲敲小腦袋,怎么近些日子,身體不好了起來?
二公子進(jìn)來的巧,正碰上阿禾敲自己的腦袋。
“怎么了?頭疼?”
阿禾望向他,搖搖頭,表示無事。
阿禾這一望,又呆了,她是知道二公子的樣貌氣質(zhì)的,這下看了又看,心底突然就升起一股念頭。
假如二公子是個丑的,那她還愿意愛慕著他嗎?
二公子笨拙的給她喂藥,嘴上也是說著可人心的話,“你喝了就好了,快些喝吧?!?/p>
二公子看阿禾喝完,心底到底明亮了些,他心里面有大計劃,只盼著阿禾這里不要出什么差錯的好。
阿禾又看了一眼二公子,看得二公子心底發(fā)暖,道:“可是今日才發(fā)現(xiàn)爺?shù)暮锰???/p>
阿禾紅了臉,低頭不再瞧他。
二公子但凡自稱爺?shù)臅r候,要么是氣急,要么就是要調(diào)侃兩句。
只是……
阿禾低下頭,又抬起頭來,眸子清純,問:“二公子,日前我在書房服侍你的時候,你畫了幾只大雁什么意思呢?”
二公子把藥碗放在小幾上,聞言一頓,笑道:“你日后就知道了?!?/p>
想著,他們?nèi)蘸笥写蟀褧r間,到時候他自會教她讀書認(rèn)字,紅袖添香。
“可是我不知道,”阿禾不再看他,“二公子怕是忘記了,我不識字,也不識畫,什么風(fēng)雅的事兒,奴婢是不知道的,有些東西,二公子不說,我不知道?!?/p>
默默在心底又添了一句,她也不識茶,更不會由茶品出什么來。
再想想金三郎的侍妾,會文會舞,她也是不會的。
這樣,到底要留她在這里,干些什么呢?若為姨娘通房的,往太太那里提了就是。
縱然是為妾室,可是從小到大的情分在哪里,自己也不會說什么,況且她本奴仆,自己意愿什么的,都作不得數(shù)。
“奴婢不懂大道理,可是知道身份之別,也知道,二公子這樣對奴婢,是不對的,您,您要把以后的二奶奶放在哪里呢?您……”
不待她還要說出什么話來,二公子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跟著我就是了,什么別的,不要多想?!倍拥故菤g喜她這樣的反應(yīng),這樣的阿禾,是喜歡他這個人的。
阿禾自然知道合該這樣,跟著主子,主子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她到底不是正經(jīng)奴婢家里出來的,她三、四歲以前,也是有祖婆婆疼愛的。
恍惚間,阿禾點點頭,道:“對,合該這樣?!?/p>
二公子點點頭,拍拍她的手,“你別多想,好好休息罷。”
給阿禾掖好被子,又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再休息休息,你才好的快?!?/p>
事實證明,這病來如抽絲,阿禾這病,著實奇怪。
郎中說是氣郁悶在胸,加上近日冷熱交替,是要不舒服幾天,只是沒想到這么厲害罷了。
但有一句話郎中在心里沒說,這阿禾的病,倒像被人催發(fā)似的。
第一天來時,他私下里就告訴了二公子,可二公子冷冷瞧他一眼,郎中心里便知,這催發(fā)的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他自己了。
往常還覺得二公子對待這小侍女如何如何好,現(xiàn)下覺得,也不過如此。
阿禾由此在床上躺了大約有十幾日,臉色越來越差,她自己也覺得,像是大限要到了。
猛一想,身子便一抖。
這些時日里,阿禾就在二公子的屋子里睡著,二公子睡到了書房,連齊安都覺得,二公子這是在罰自己。
不過,阿禾對此很喜歡。
這日二公子就在旁邊看書,昏黃的燈光照著,有些許安靜在彌漫。
阿禾心跳的厲害,額角出了汗,她伸手去拉二公子,“公子……”
聲音也越發(fā)虛了起來,二公子聽到了,轉(zhuǎn)頭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低頭吻了吻她的唇瓣,“乖,好姑娘,一切都過去了,沒事兒了,你相信我,相信我……”
后面阿禾什么都沒聽到了,但是,阿禾總想著,那些沒聽到的話里,大概也有一句對不起吧。
假若有一句對不起的話,她肯定是很高興的,很高興。
因為,阿禾再一醒來,就在一輛不知道去往何方的馬車?yán)铮磉吀?,?jù)說是齊安的妹妹。
阿禾猛一坐起來,撩開簾子,還沒看到外面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身上一陣輕松,那種帶著病痛的沉重感完全沒了。
“姑娘,咱們要去往夏臺?!?/p>
“姑娘,把簾子放下來吧?!?/p>
阿禾看她冷著一張臉,盡力溫柔說話的樣子,淚水就這樣落了下來。
她不懂,她還是不懂。
“咚……咚……咚”三聲鐘響,這是府里有人沒了,沒有犯錯的侍女小廝們,他們病死或者老死時,府里都會報三聲悶鐘,外面人聽不到,府里人心里有準(zhǔn)備。
“這是誰出事兒了?”太太正要做茶,聽到聲音停了下來。
周嬤嬤使了個小侍女出去打聽,回來一臉嚴(yán)肅。
“太太,二公子院里的,阿禾,沒了。”
太太一聽,手邊的茶水就這么灑了,順著裙子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