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眾人抵達綏中城。
“來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鴻蒙國最好的成衣店啊,穿上我的衣裳,丑女變嬌娘啦。”
左邊這一聲還沒說完,右邊的招呼聲便又響了起來。
“我穿過山,越過海,嘗遍全國最好的菜,來咱杏花樓,吃啥都不虧……”
臨近午時,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因此行進的很慢,只是在軍隊行進的時候,周圍無論是小販的叫賣聲還是人們談話都都會安靜那么一會。
軍隊在前面走著,將囚車護在中間,經(jīng)過幾天的風餐露宿,囚車里的人顯得更加狼狽。
人們看到囚車都會好奇的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被抓了起來,并沒有發(fā)生向囚車中的人扔爛菜葉子,砸雞蛋那樣電影電視劇中的橋段。
畢竟這樣的社會中,雞蛋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吃飯都不是頓頓可以享受到的食物,蔬菜和雞蛋都是要花銀子買的,不會也沒有必要浪費在一個不認識的人身上。
馬車跟在軍隊后面五米左右的地方,不太近也不太遠,只是百姓們會認為,他們這輛馬車是碰巧跟在后面而已。
白研原本是聽見上店鋪的叫賣聲覺得很是有趣,將腦袋伸出去看看熱鬧,不想?yún)s看到很多街上的人停下注視著囚車上的人。
這些人看囚車并不奇怪,只是一般人看到被關(guān)起來的罪犯,膽大點的會好奇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兒被抓,膽小的應(yīng)該會有害怕的情緒,正義點兒的或許還會對犯人厭惡的罵上兩句。
但這里人對囚車上的人態(tài)度十分奇怪,大多數(shù)人看到囚車上的人,眼中流露的卻是同情,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最正常的就算是冷漠的看上一眼了。
他甚至還聽到旁邊有個四十左右的大叔和身旁的一個中年婦女說:“真可憐,不知道又得罪了什么人。”
參與反叛,誘奸兒童,辛辛苦苦抓的人怎么就可憐了呢?
白研心里很不是滋味,氣呼呼的一甩窗簾,轉(zhuǎn)身用力坐好。
藍玄一直端坐在馬車內(nèi),沒有像白研一樣看東西,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突然感覺到身邊人的小脾氣,無奈一笑,“怎么啦?”
“你說說,這兒的百姓怎么好像看見犯人就覺得是無辜的,咱們還抓錯了人不成?!卑籽醒劬ο麓?,嘴唇微抿,看起來委屈極了。
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藍玄問了起來,突然就覺得好像他們之前做的那些努力,抓起來的人全盤被人否定,情緒一下子就來了。
“世人都同情弱者而苛責強者罷了,不必在意。”藍玄倒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白研更加不爽了,明明一起做的事情,做的努力,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看的重了,“那也不能不分是非,不道曲直吧?!?/p>
藍玄難得見到白研這胡攪蠻纏的樣子,拍拍他的背,柔聲道,“他們對這人犯的罪不了解不是,生氣作甚。”
藍玄這話說的沒錯,白研抬起頭,看到藍玄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一張帥臉竟是柔和,突然覺得自己年長的幾歲都白活了,惱羞成怒的瞪了藍玄一眼,把他推的遠了些,“說話便說話,離這么近做什么?”
藍玄只當白研馬車坐久了,累的脾氣差了些,做好拿出水袋,為他倒了杯水,遞過去,“好啦,快到了,喝口水緩一緩?!?/p>
看著藍玄這么識相的份兒上,白研一把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正值仲夏炎熱,一絲清涼從口入腹,頓時火氣全消,舒服極了。
馬車跟著軍隊走的太慢,到了太守府已是半個多時辰以后了。
軍隊帶著囚車從后門入了府衙,藍玄白研他們在正門下了馬車。
在雙腳離開馬車,踏入地上的那一刻,白研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這種舒展的感覺真好,雖然藍玄的馬車算的上是這個時代的豪車了,但再豪的車,坐上三天都會讓人憋屈的很。
太陽直射在腦袋上,陽光很烈,車夫大哥上前遞送六扇門的身份牌,遂倆人在直直地等著。
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白研怕熱,腦門上都見了汗,府衙的大門才侃侃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肥頭大耳,滿面油光,大腹便便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官服上的玉帶板將其肚子勒成了上下兩截兒,向外快走的時候,肚子上的肉還隨著走路的頻率上下晃動,著實壯觀。
車夫大哥是早些搬軍隊的時候見過這位太守大人,藍玄見過沒有不知道,白研確然是第一次見的,因此忍笑忍的辛苦了些。
雙方見禮后,太守將他們引進府邸。
白研聽到藍玄見禮稱呼這位球狀太守真的為裘太守,差點因為藍玄在罵人,隨后他們跟著這位裘太守向府衙里走的時候,藍玄故意與白研并肩低聲向他介紹。
“這位裘太守名叫裘秋,今年四十又九,出身魁考二甲進士。先入翰林院做了三年修撰,后外放綏州下陽縣任知縣,后因在任期間抗災(zāi)有功,五年后,升遷為綏州省澤州知州,任期十年,每年上繳稅銀及時,充足?,F(xiàn)任綏州省知府,現(xiàn)居省會綏中城。”
“沒想到這位這樣的外表,內(nèi)里卻是個能臣啊,失敬失敬。”白研聽完藍玄的介紹,心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隨著這位裘大人,幾人進入府衙的后衙,裘大人生活起居的地方。
走進正廳,正廳懸掛清正廉明四個大字,字雖不丑但卻不似出自名家之手,看看落款,果然是這位裘大人手書。
內(nèi)里擺設(shè)十分簡潔,上手位置一張?zhí)米?,兩把堂椅,兩邊分別擺著兩張小方桌,每張小方桌配兩把靠椅,比堂桌躺椅略矮,中規(guī)中矩,并無其他多余的裝飾。
“幾位舟車勞頓辛苦啦,請坐?!濒么笕诵呛堑恼f,只是臉上肉太多,這樣一笑,見牙不見眼,著實喜感了些。
主客上這位裘大人是主人,官銜上也比藍玄高,因此無需退讓,裘大人坐上手,藍玄坐在左手邊,白研與藍玄同桌而坐,車夫大哥站在藍玄身后。
幾人落座后,這位太守大人見白研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身后的大字上,便開口道:“鄙人拙筆,公子見笑了?!?/p>
白研心道,這屋子就這么大地方,我總不至于盯著你一直看吧,真不是對您這字兒有興趣,但只能違心的說:“哪里,裘太守謙虛了?!?/p>
幾人你來我往寒暄了幾句,最后裘太守直奔了主題,“幾位打算如何處置那位犯人?”
“押送進京?!边@樣的問題不在白研的應(yīng)對范圍內(nèi),但藍玄好像多說一個字怕累似,惜字如金。
裘太守面露憂色,“這押送進京路途遙遠,這路上怕是恐生枝節(jié)。”
藍玄不知可否,似乎在考慮。
“加上運送他的人力物力,本就是一犯人,實屬不妥?!濒锰乩^續(xù)勸導(dǎo)。
“裘太守說的是,容我等考慮。”藍玄不想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果斷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正待庭室里安靜的時候,一位長相清麗,大約二八年華的少女,端著茶品,身后跟著兩位丫鬟端這些果子上前,為幾人奉茶。
為何說是以為姑娘帶著兩位丫鬟而不是三個丫鬟呢?
首先是服飾,兩位丫鬟的服飾,發(fā)髻是統(tǒng)一的:窄袖襦裙,雙平髻,方便平時的做工干活。
但前面走著的姑娘卻身著一身廣袖留仙裙,頭著元寶髻,走路裙擺微動,似柳扶風。
白研無聊的觀察著眼前的人,只是觀察而已,但身旁的那個隨時關(guān)注著他的人看到這副景象,著實氣惱,拿起茶杯微抿一口,重重地放了下去。
噔的一聲引起了白研在內(nèi)所有人的注意。
藍玄的做派一向都是有理有節(jié),這樣失禮的事情很少發(fā)生,白研疑惑的看著藍玄,猜想這人為何又生氣了。
而正是因為這樣恰巧錯過了,為他上茶的姑娘看到白研長相那一刻眼中的驚艷,流轉(zhuǎn)的秋波。
完成后這位姑娘并沒有隨著兩位丫鬟下去,而是向裘太守行禮,“女兒見過爹爹?!彪S后轉(zhuǎn)身向白研與藍玄他們見了禮,“小女子見過二位大人。”聲音婉轉(zhuǎn),面帶羞怯,時不時偷看一下白研。
這時白研這人此時正對藍玄生氣的原因左思右想,生生錯過了這小姑娘的眉目傳情。
雖然該看的人沒看到,但不該看的人確是看了個實打?qū)崱?/p>
小姑娘行禮后,藍玄起身擋在白研面前還了個禮,直接轉(zhuǎn)向裘太守,“打擾裘太守許久了,我等還有其他的事情,告辭了?!?/p>
這告辭來的太快,太急,眾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大家都愣了一下。
白研愣的時間最短,連忙起身,告辭行禮。
裘太守正打算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眼前的人,還沒說出口,就生生的轉(zhuǎn)了個彎兒,“好,幾位慢走。”
帶幾人走后,那個清麗的女子便上前,拉著裘秋的袖子,左右搖擺,撒嬌道,“爹爹,那個穿著黑衣服的小哥哥是誰呀?”
“京城六扇門的人,小丫頭怎么對他有興趣呀。”裘秋點點這個女兒的鼻子,十分寵愛的樣子。
這個女孩名為裘芯蕊是裘秋的獨女,今年十又有七,裘秋老來得女,對這個女兒疼愛得很,因此養(yǎng)成了個嬌憨爽直的性子。
“嗯,他好好看?!毙∨⒛樀凹t撲撲的,雙手揉搓著裘秋的袖子,低頭害羞的說。
裘秋嘆口氣搖搖頭,“小丫頭看人可不能只看皮相,他旁邊那個人可是正真領(lǐng)事的,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尤其是臉上那個面具都不是尋常的人家用的起的?!?/p>
“女兒才不管這些,誰知道他帶面具是不是因為長得太丑不能見人,那個穿黑衣服的小哥哥就很好。爹爹多帶我見見他好不好,好不好嘛~”小女孩肆無忌憚的向自家的爹爹撒嬌道。
裘秋拿自己的小女兒最沒辦法,只好點點頭表示同意,心里想,“年紀輕輕就能在六扇門獨立辦案,即便是家境貧寒點,也是前途不可限量,不算配不上自家女兒?!?/p>
話分兩頭。
幾人從府衙出來,白研便急急問道,“你同意那個裘太守的提議嘛?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啊?!?/p>
藍玄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不說話。
“你看什么看?對了,你剛剛在里面生什么氣?”白研被藍玄這一眼看的莫名奇妙,連剛剛問的問題他沒回答都忘了,連忙又追問了一個。
藍玄看著白研,思考了一會,沒有回答白研剛剛提問的問題,而是說:“這位裘太守有自己的小算盤,如果人要在這里處決的話,那么上書折子就要經(jīng)他之手,那可是謀逆的大罪,這功勞怎么都算他一份,但如果只是護送上京一段路的話,那功勞可就與他無關(guān),最多協(xié)助有功而已。
他說的雖然有一定道理,但是這樣的話,我們想要用這人的誘奸之罪為例,提案完善相應(yīng)的律法和學(xué)制的計劃便泡湯了,與我們一開始的目的不符,得不償失?!?/p>
白研點點頭表示了解了。
“那個裘太守的女兒好看吧?!彼{玄突然這么來了一句,白研一下子思路跟不上來。
待明白藍玄說的什么意思,心里雖有微微異樣的感覺,但是卻笑著打趣道,“哎呀,原來弟弟你喜歡的是那種類型的女孩啊,眼光還不錯,抓緊機會哦。”
藍玄聽了這話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傷心,接著試探道,“你不喜歡她?”
“嗯?不喜歡啊。”白研答得坦蕩,“放心啦,你要是喜歡的就勇敢的去追,哥哥會幫你的,不會和你搶的。”白研怕藍玄有所顧慮,拍拍胸脯保證到。
聽到回答的藍玄很開心白研不喜歡那個女兒,但對他誤會自己喜歡其他人,但卻沒有絲毫介意且為自己加油鼓勁兒的樣子,又覺的一口老血憋著上不去,下不來。
因此,他站著沒回答。
白研以為這孩子不好意思了,再接再厲道:“你們現(xiàn)在這個年齡正是青春期沖動的時候,對別人有好感是正常的,你不用害羞,有啥不懂的盡管問哥哥,哥哥可是專家?!?/p>
白研想著自己雖然沒有真正談過戀愛,但好歹自己什么心理學(xué),生物學(xué)等等學(xué)過一大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藍玄聽了這話郁悶了,“你喜歡過很多人?”
“那是,我多受人歡迎?戀愛經(jīng)驗十分豐富,幫你足夠了,放心吧?!卑籽行南胍欢ㄒ屗{玄相信自己能幫他,這樣他才能勇敢的去爭取,撒點小謊對男人來說不算啥。
只是藍玄好像更生氣了,“你先別和我說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