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燈光早已點了起來,三人構(gòu)成兩方,相互對立的站著。
不用多說自是白研和藍玄肩并肩站在一邊而被抓住的少年低著頭垂著腦袋站在兩人的面前。
聽到白研的問話,少年先是沉默不開口,好似如果自己不開口那么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一樣。
白研只能繼續(xù)開口,“孩子你想想,你被抓住是人贓并獲的,繼續(xù)沉默拒不配合只能使審訊你的人憤怒,加重對你的刑罰,何苦為之呢?再加上這兩日被害的兩位官差現(xiàn)場都發(fā)現(xiàn)了這種被盜的粉末,你這樣的態(tài)度會使人認為你就是殺人兇手的?!?/p>
畢竟是少年心性,聽到殺人兇手這幾個字便大聲反駁道:“我沒有殺人?!?/p>
“這個不是你說沒有便沒有的,你得和我們交代一下你八月初三和八月初四這兩**下工之后做了什么?”白研繼續(xù)誘導。
少年急于證明自己沒有殺人,在白研的聲音剛落下便答到:“我回家了,哪兒都沒去。”
“誰能為你證明呢?”
“我母親?!?/p>
少年的聲音底氣十足,只是他沒想到白研說:“直系親屬的證詞不可信,有什么不可避免的理由嗎?”
少年聽了白研的話怒火中燒,“我母親生病了,起不了床,她需要照顧,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出去作案嗎?”
“你不是剛剛就在作案嗎?”白研對少年的大聲吼叫并不在意,語言依舊平靜。
少年被反問的啞口無言,他面紅耳赤的說:“我娘已經(jīng)生病很久了,我爹年邁,平時一邊照顧我娘,一邊還要務農(nóng)來維持生計。我娘起初病情不重的時候,我的工錢與父親種地的一些收入可以勉強抵得上藥費,可是近一個月來,我娘病情惡化,整宿整宿的咳嗽,讓大夫看過后,說是需要調(diào)養(yǎng)和更好的藥材來治病。我爹便在種地之余上山上按照大夫的描述將可以采到的藥材采回來賣錢換我娘需要的藥。但是還是不夠啊,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娘病死,可我能怎么辦呢?”
少年說著說著痛哭了起來。
白研聽了少年的描述很是同情,他所在原本的社會中生病只需要送到醫(yī)院,全部的治療都是免費的,不一定有明天的末日,沒有找到將來的人類,錢還有什么意義呢?只有生命才是最寶貴的。
他微微放軟聲音,“那你為何不偷價格更高的成品妝粉,而只是偷這些半成品呢?”
少年因為哭泣而通紅的眼睛還含著淚水,但是嘴角彎了彎,自嘲的笑了笑,“在你們這些人看來那些只不過是廉價的半成品,但是你知道不知道,一般的家庭女孩子用的都是普通的米粉。而我偷拿的這些半成品的市面價格已經(jīng)是普通米粉的十倍了,普通人并且不是天天能用的。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或者是見人的時候才舍得用這樣好的妝粉。而那些價格昂貴的妝粉我偷了又有何用呢?先不說成品都是很少的偷了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再說了,我怎么能賣出去只有達官貴族才買的起的東西呢?”
少年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這個少年說的都是真的,在這個年齡能考慮的這樣周全無疑這個少年很是心細且聰明的,可惜生活活生生的將人逼上了歧途看不見歸路。
這個社會有太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社會發(fā)展需要時間,自己是不是能盡自己的一份力,使這個社會變得更好呢?
兩個社會相比,自己原本在的社會沒有家庭,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沒有那么深刻,感情相對淡漠。
這個社會各種制度都不完善,但有親情,有友情,人與人之間相互扶持才能活的下去。
各有優(yōu)劣,說不上哪個更好一點。
短暫的沉默后,藍玄注意到白研陷入了某種沉思,不著痕跡的拍了拍他,白研回過神,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xù)問道:“那你是如何售賣這些妝粉的?!?/p>
“我爹平日種好的菜會自己到集市上賣掉換錢,但是后來需要上山采藥后便托付一個買菜時認識的一個挑貨郎伯伯幫他賣菜,我也是找的那個伯伯幫我賣這些妝粉,當然這樣裝在袋子里不行,所以我會買一些紙盒子一個個分好,表明一盒多少銅錢,賣完之后我會給這個伯伯分些銅錢做報酬。
“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那個人叫什么名字,我爹讓我稱呼他劉伯伯。至于那個伯伯家住什么地方我也并不知情,每日都是這個伯伯來我家拿上菜和妝粉便了,賣完了以后便送錢過來。”
正待白研問話,外面?zhèn)鱽淼牡诺诺诺哪_步聲,人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原來是去喊黃領(lǐng)事的那個工人率先進來了,他身后是黃領(lǐng)事,黃領(lǐng)事還帶著兩個看家護院的大漢,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了進來。
黃領(lǐng)事進來一看少年,快步走了過來,上前就是重重的一腳,白研和藍玄都來不及阻攔,少年便被踹倒在了地上。
黃領(lǐng)事怒不可遏的大聲喊道:“好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平日對你不薄,老子看你機靈,本來都打算推介你做你們那個倉庫的領(lǐng)頭了。何譚翔啊,何譚翔,你就這么短視嗎?”
被踹翻在地上的少年捂著被踹的肚子,一聲不吭。
黃領(lǐng)事看他原本看好的工人這個樣子更加生氣,便要上前再補上幾腳,被白研和藍玄眼疾手快地連忙拉住。
隨后白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黃領(lǐng)事。
黃領(lǐng)事聽后怒氣盡消,想了想對還抱著肚子躺在地上的何譚翔說:“若果兩位官爺調(diào)查完,證實你所說的是真的,那么我會在向東家匯報情況時給你求情,至于結(jié)果怎么樣,看東家的吩咐吧?!?/p>
其實做了這樣的事,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東家仁慈不報官,但作坊確實怎么都呆不下去了。而如果情況糟糕一點,便是自己做了牢房,可是這樣自己的母親怎么辦呢,想到這里,少年嗚嗚的哭了起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宵禁的時間,該問的話已經(jīng)問過了,進一步的事情只能等明日再辦。
藍玄和白研因為是官家辦案所以即使過了宵禁的時間還是可以憑借令牌出入的,再加上倆人中午就是隨便吃了點東西,晚飯又沒吃,之前有各種安排,并沒有覺得有多餓,現(xiàn)在一旦空下來,強烈的饑餓感便席卷而來。
剛審完少年,倉庫里沒人說話,安靜極了。
咕~~的聲音傳來,眾人一開始沒明白是什么,之間白研紅著臉,捂著肚子,“不好意思,控制不住?!?/p>
瞬間眾人臉上的表情就多樣了,想笑不敢笑,被憋得扭曲的各種樣子都有。
黃領(lǐng)事的卻十分糾結(jié),他是這里的領(lǐng)事,卻讓官家人在這里餓的肚子咕咕叫,可是他從來沒有在辦公的地方存食物的習慣,怎么辦怎么辦,這都是自己辦事不周,越想越急,腦門上都冒出了微微的汗珠。
藍玄看著白研尷尬的臉上紅撲撲的,眼珠子亂瞟很是可愛。
他輕咳一聲,擋在了白研面前,“黃領(lǐng)事,這個何譚翔與之前死去的兩個官差的案件可能有關(guān),所以我們需要將他逮回去,等案件方面的事情有結(jié)果,便將他送來?!?/p>
黃領(lǐng)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點點頭,“大人請便?!?/p>
說罷,藍玄便抓住白研的胳膊,向外走,路過蹲在地上痛苦的少年時,腳步暫停,“先跟我們走吧?!?/p>
語氣冷冰冰的,少年身體一頓,止住了哭聲,緩緩的站了起來,跟在二人身后。
宵禁后的街道沒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兩邊早已黑下來的店鋪,感覺陰森森的。
幸好作坊里有用來運送貨物的馬車,倒是比起徒步走回去快了很多。
三人回到官驛,掌柜的早已歇下了,只留下值夜的一個小廝在柜臺打著瞌睡。
小廝被三人的響動弄的猛然驚醒,看到是這三人回來,忙不迭地向他們這邊跑過來。
白研一進門便迫不及待的向廚房的方向走去,看見小廝往這邊跑,擺擺手,“我們自己弄點吃的,不用照顧我們?!?/p>
白研和藍玄熟門熟路的進了廚房,后面還跟著亦步亦趨的何譚翔。
這一路白研和藍玄并沒有詢問何譚翔更多的事情,而何譚翔本人一直有心匆匆的在擔心他這一去之后母親的病情,想來想去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之前白研和藍玄便來這里做過一次飯,再加上后來還為藍玄煎過藥,因此東西放在什么地方白研自是熟門熟路。
不過他現(xiàn)在甚是想念方便面啊,倒上水三分鐘便可以吃了。方便面這種東西常吃不健康,但長時間不吃,想起來也是嘴饞的很。
因此他便決定,給三人模仿著煮了三碗面,放了方便面的常見搭配,青菜和荷包蛋,調(diào)好湯料,香氣襲人。
白研和藍玄倆人餓極了,吃的呼哧呼哧的,鼻子上都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藍玄吃飯大口大口的,一筷子能挑半碗,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一端碗將面湯都喝的一干二凈。
白研雖說也是很餓,但他怕燙,一口面吹個好半天才能入口,藍玄放下筷子的時候他這里才剛剛吃了半碗。
而何譚翔心里有事,雙眼直愣愣的盯著面條發(fā)呆,雙手不住的翻攪著面條但就是不往嘴里送。
白研看藍玄好像不夠吃的樣子,將嘴里的面咽下去,“夠吃嗎?剛剛做的還有現(xiàn)成的面,要不我再給你下點?!?/p>
藍玄并不習慣晚上睡前吃太多,搖搖頭,“不用了,晚上吃太多不好,不過這味道很好吃,明天還想吃。”
白研吃著面,抽了個空抬起頭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客官,明天小店打烊?!?/p>
“這位店家,不知道加錢,可不可以?”藍玄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
白研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可以考慮。”
他這時已經(jīng)吃了差不多了,這才注意到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少年,“你不餓嗎?”
少年雙眼呆滯,接續(xù)手中的動作,對白研的話沒有應答。
白研看了藍玄一眼,示意藍玄看何譚翔。
白研又伸起手在少年眼前擺了擺,這才換回了少年的注意力,“你雖然事出有因但確實是偷了東西,偷了便需要對此負責,害怕?lián)囊彩钦5?,但以后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便又是一個很好的少年,人犯錯不可怕,但要從中接受教訓,要……”
白研苦口婆心的勸說被少年打斷,“我知道這是錯的,一切責罰我都接受,只是我娘的病怎么辦?” 說著說著眼淚便又淌了下來。
這是個孝順的孩子,白研于心不忍,轉(zhuǎn)頭和藍玄說:“明天我給你做面吃,你負責出錢給他娘看病怎么樣?”
就算白研不說,藍玄碰上這樣的事情也是會出手相助的,自是點點頭同意了。
少年苦悶了整晚的事情就這樣迎刃而解了,眼中還帶著淚水,將凳子往后一拉,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多謝二位大人,你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何譚翔沒有什么可報答二位的,只有這條命,就算二位讓我上刀山下火海,小的定然義不容辭?!?/p>
少年心情十分激動,說話也說的亂七八糟的。
白研伸手將他拉起,“我們讓你上刀山下火海干嘛,你好好做人好好生活便好了,現(xiàn)在的任務,快把面吃了吧?!?/p>
少年趕緊坐下,三下五除二的開始吃面,剛剛吃了一口眼睛便睜大了:“大人你這面真好吃,是小的吃過的最好吃的面了?!?/p>
白研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笑,“慢點吃,不著急。”
藍玄看不得白研又對別人這樣溫柔的笑,起身收拾用過的碗筷,一旁吃飯的少年看這架勢吃的更快了。
吃完便起身搶下來藍玄手里的活,“我來我來,二人你們休息下吧,馬上就好。”
藍玄倒是也沒有客氣,將手里的活交給少年,和白研坐在一塊等少年。
“再給他開個房間嗎?”白研看藍玄過來抬頭問他。
藍玄搖搖頭,“和陳叔住吧,能看住點?!?/p>
白研點點頭,“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