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月明星稀,微風涼涼。
墨淵坐在幾案前品茶研究陣法,忽地抬頭道:“十七,來坐!”方才聽腳步聲便知是她,司音在昆侖墟時,總不忘給他房里換幾枝新鮮花葉。
白淺將桃枝放進青玉梅瓶,望著幾案上攤開的圖,“師父可有研得什么新的陣法?”
“為師記得十七素來不喜陣法,今日怎的?可要為師給你講講這陣法?”墨淵眸中淺笑。
白淺略帶愧色:“師父,您就別逗我了!我方才也就隨口一問,我如今哪里還有心思看您老人家的陣法……”
墨淵神色漸暗沉,道:“半年前我去過十里桃林,你一直昏睡。如今醒了,卻還是這般生無可戀?”
“凡人修仙,只因升仙后無欲無求,樂得逍遙?!卑诇\苦笑,“我等雖生來就是仙身,歷七情經六苦,無奈壽與天齊,這苦實在叫人難熬,何來逍遙?就算是上神又如何?”
墨淵繞過幾案,輕拍著十七,十七輕輕靠在師父肩上,如年少時那般,每每傷心時師父就會讓她這樣靠著。
師父不做聲,過了許久,緩緩道:“仙路漫漫,若往前看,可還會有比這更傷情的事?若有,說明此情終究會被放下,回頭看時已能坦然。若無,往前看時則應當慶幸,說明再苦終究也過去了……”
“可徒兒既不敢往前看,也不敢回頭看,是不是很沒用?”
墨淵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失神的她:“十七!我深知夜華,他屬意的你,是在昆侖墟逍遙的司音,是在青丘灑脫的白淺,卻一定不是你現(xiàn)在的樣子!他心中裝著四海蒼生、你和阿離,他為蒼生而戰(zhàn)是希望你和阿離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不要再讓他難過!”
“師父……”
“十七,想哭就哭出來,好好哭一場就放下吧!”這句話,在當初司音為離境傷情之時師父也曾說過。
那一晚,白淺哭得痛快。昆侖墟,師父這里,不能在青丘和十里桃林流的淚順勢而落,她好似受傷的孩兒,跌跌撞撞找到慰藉,而后無拘無束的發(fā)泄。
幾日后,拜別墨淵。
在回青丘的云上,折顏問:“小五,你就不想去無妄??纯匆谷A?其實墨淵和子闌不難辦到,又不會傷及兩族情面?!?/p>
“無妄海……”白淺眼中閃過一絲糾結,不小心跌下云頭。
折顏哭笑不得,右臂一揮,施法將她拉了回來,“你如今性情變了不少,這分神的毛病倒是數(shù)萬年不變啊!”
“我如今這番模樣……夜華恐不喜歡,無妄海還是不去了……”她何嘗不想去看夜華,但終究提不起勇氣,或許心里尚存著一個卑微的念想,她希望他有一日會回來。
后來,白淺昏睡的時日漸少,而每每入睡后夜華總能在夢中陪她說話,平日里跟著四哥白真去凡間走走,偶爾還可以和阿離相見。正如墨淵所說,相比那些最痛苦的時日,往前的一切再難熬也都算不得什么,不過需要心存茍且罷了。她唯一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掛記的便是那無妄海,無數(shù)次在心里問:“夜華,你好嗎?”
直到兩年后那一天,她念念不忘的那個玄衣男子站在桃林的衣冠冢旁。
那一刻,她不敢相信上蒼的垂憐,這須臾數(shù)年她或許只是做了個傷情的夢。夢醒之后,夜華望著她,輕聲說:“淺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