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閣，季落沉如視珍寶般把慕筠煙側(cè)放在榻上，準(zhǔn)備脫掉血染的衣衫。青鸞上前：“王爺，還是奴婢來吧，這～～”青鸞心想慕筠煙就算是攝政王的未婚王妃，可到底還未進門，男女授受不親，少不了流言蜚語。

　　可青鸞似乎忘了，慕筠煙與攝政王早有夫妻之實，“本王來，你去請大夫?！?/p>

　　季落沉支開青鸞，青鸞的心都放在慕筠煙身上，自是時時刻刻想著慕筠煙好，“是。王爺，藥在這兒?！?/p>

　　青鸞離去，季落沉解開慕筠煙的衣衫，肩上的血已黏在衣上，不過分開一柱香時間，卻是這般模樣，一向與他爭鋒相對的人兒此時卻異常平靜。季落沉檢查了傷勢，長長的鞭痕讓季落沉一陣憐惜，就算慕筠煙再怎么推開他，他依舊會一如既往。

　　用沾濕了紗布，清理掉傷口邊的血跡，撒上藥，“嗯，疼?！?/p>

　　慕筠煙淺睡中輕語，眼睛卻未睜開，聞聲季落沉俯身，慕筠煙蝶羽般的睫毛下顫抖著，輕輕的呼氣，吹在傷口上，一股熱氣讓慕筠煙不適的睜開眼，肩上的異樣，讓慕筠煙失了神。

　　季落沉見慕筠煙醒了，未多說什么，溫柔的掖好被角。換了一盤清水，替慕筠煙擦掉額上的汗珠，兩人都沉默不語，慕筠煙也不抗拒。

　　青鸞推門而進，驚喜萬分：“小姐，你醒了，太好了，讓大夫為你瞧瞧。”大夫提著藥箱，季落沉坐在一旁。

　　“還請這位公子移步殿外，老夫好替小姐檢查傷勢?！鼻帑[小心瞧了一眼季落沉，季落沉起身走向門外。青鸞深乎一口氣，總算把這尊大佛請走了。

　　大夫檢查了傷勢，替慕筠煙把脈：“小姐，你可知？”

　　大夫深知這將軍府小姐是閨中待嫁之人，欲言又止，不敢妄加揣測?！皼]錯，怎么樣？”慕筠煙心急如焚。

　　大夫嘆氣：“小姐，你這是何苦呢?！?/p>

　　“我家小姐怎么樣了？傷勢嚴(yán)重嗎？大夫，你一定要治好小姐，可不能留疤啊?！鼻帑[迫切的詢問大夫。

　　大夫捋捋胡須：“傷勢并無大礙，每日替你家小姐按時擦這瓶玉顏膏，一月便好，且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那就好，謝謝大夫?！?/p>

　　大夫把玉顏膏交給青鸞，轉(zhuǎn)頭提醒慕筠煙：“除了傷勢，氣息混亂，想必是使了內(nèi)力，卻突然收手，內(nèi)力回流，導(dǎo)致胎氣不穩(wěn)，切記，萬萬不可再次動用內(nèi)力，否則性命堪憂?！?/p>

　　慕筠煙沉思，昨夜，她本就沒想過要將季落沉置于死地，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若要真的選擇傷害一人，那個人她會選擇自己，而不是季落沉，只是孩子，是一個意外。

　　“還勞煩大夫一件事?！?/p>

　　“小姐吩咐就是，何來勞煩?！?/p>

　　“青鸞，我餓了，你去膳房給我拿些吃的來?！蹦襟逕熤ч_青鸞。

　　“是，小姐?！鼻帑[離開。

　　“小姐，請吩咐?！?/p>

　　“若是他人問起，就說孩子沒有了?！蹦襟逕熛露Q心，他們之間，那一條溝壑，永遠過不去，拜托大夫。

　　“小姐所指？”大夫也是見多是是非非之人，心如明鏡，心想又是一個為情所困之人。

　　慕筠煙目光看向門外，不語，大夫嘆氣，算是明白了“老朽明白?！?/p>

　　青鸞麻利的把膳食端進來，好在季落沉沒有進來，青鸞一一擺好，伺候慕筠煙更衣，“那小姐，老朽退下了?！贝蠓蛑さ耐讼隆?/p>

　　季落沉見大夫出來，著急詢問：“怎么樣了？”

　　大夫捋捋胡須：“小傷，按時上藥便是。”

　　季落沉轉(zhuǎn)頭掩飾自己的情緒：“我指的不是肩上的傷?！?/p>

　　大夫惋惜：“老朽無能，小姐腹中胎兒本就不穩(wěn)，如今受了驚嚇，動了胎氣，哎?！贝蠓驌u搖頭離去，不便多言，有些話點到為止。

　　季落沉內(nèi)心掀起了波瀾，即使再冰冷無情，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推門而入，慕筠煙微坐床頭，四目相對，竟不知說什么，青鸞懂事的退出了房間。

　　“好好養(yǎng)傷，待你傷好，我們便成婚，我已向太后請旨賜婚，婚事一切按你的喜好來辦，孩子，以后會有。”

　　季落沉冰冷的臉上帶著柔情，謹慎的樣子觸動著慕筠煙的心，慕筠煙心想，她是真的恨他嗎？還是怪他？如果沒有孩子這個意外，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會不會真心接受他，就算沒有真心相愛，也算是能相敬如賓。

　　又或許，他是因為孩子，才決意娶自己。季落沉見慕筠煙不說話，以為還在為孩子的事傷心，放低身段，握緊慕筠煙冰冷的手：“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總之，我會對你負責(zé)，對我們的孩子負責(zé)。”

　　慕筠煙收回自己的手，躲避著看向一旁：“王爺不必如此，與我而言，王爺能委身救我，是我的福分，至于孩子，緣分罷了，如今孩子沒了，我與王爺之間更無瓜葛，何談負責(zé)?！?/p>

　　季落沉對慕筠煙敷衍的態(tài)度并未放在心上，知道孩子的事對慕筠煙來說是意外，無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p>

　　季落沉離開煙雨閣，慕筠煙深思，此時怕是天下皆知此事，就算無人異議，也難堵悠悠眾口，慕筠煙雖不在意他人想法，可腹中孩子的存在，讓慕筠煙多了份牽掛，留，作為母親，卻給不了他幸福的家，不留，慕筠煙卻不舍，這是除了慕晴珊和養(yǎng)母，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既然讓攝政王以為孩子沒有了，那便讓這個孩子永遠消失他的生命中。

　　時將軍回府，柳如絲如實說起此事，柳如絲沒有意料到，慕筠煙幽會的男人會是攝政王，看來早就暗度陳倉。

　　時將軍決然醒悟：“難怪，難怪，真是冤孽啊。”昨日風(fēng)雨未過，今日再添風(fēng)波，時將軍倍感沉重。

　　“老爺，您瞧瞧煙兒，這還未出閣，就鬧出這等事來？怎對得起老爺對她的厚望?！绷缃z賢惠的替時將軍捏著肩膀，迫不及待的讓時將軍對慕筠煙產(chǎn)生間隙。

　　時將軍雖感驚訝，事已至此，攝政王能不顧太后和皇上，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且有太后旨意，怕是攝政王早就安撫好了太后，太后都答應(yīng)了，皇上自是不敢多言，作為臣子，更不敢擅自揣測。

　　攝政王雖無心朝政，卻是滿朝文武百官所忌諱的，以后慕筠煙成了王妃，也是人中龍鳳，也算對得起她死去的母親，“好了，此事無須在意，煙兒是攝政王的人，往后，少給煙兒臉色，就算你再不喜歡煙兒，也要顧及攝政王?！?/p>

　　時老夫人與時將軍商議后，即日便準(zhǔn)備婚事，時老夫人深知慕筠煙與攝政王因當(dāng)日之事會怪罪于她，就算慕筠煙不說，攝政王也不會既往不咎，婚事一事，一概不過問。

　　接連半月，季落沉每日都會到煙雨閣，替慕筠煙清洗傷口，上藥，青鸞只得乖巧站在一旁，閑暇之際，會送來上好的香料，或是難得的名畫，讓慕筠煙解悶，慕筠煙不愿與他起任何爭執(zhí)，季落沉狠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他自己受不了冷淡，打了退堂鼓，更好。

　　“來，把藥喝了，大夫說，不出十日，傷口就能完全結(jié)痂?！奔韭涑烈豢谝豢诘陌阉幬菇o慕筠煙，只是季落沉不知道，她喝的，是安胎藥，特意囑咐大夫瞞著他，這件事只有她知道。

　　一碗見底，季落沉淺淺一笑：“今日天氣不錯，想出去看看嗎？”

　　慕筠煙躺下，季落沉不免失落，苦澀一笑，替慕筠煙掖好被子，叮囑了青鸞幾句：“好好照顧她，有事來找本王?！?/p>

　　“是，王爺?！?/p>

　　季落沉的溫柔，只對慕筠煙一個人，慕筠煙知道他走了，轉(zhuǎn)過身子：“青鸞，替我更衣?！?/p>

　　“小姐，你這是～～”青鸞也于心不忍了，季落沉每日都來，笑臉相迎，可慕筠煙總是冷落他，怕是石頭，也快被捂化了。

　　“不明白我的意思？”

　　“是小姐。”青鸞知道慕筠煙的決定她做為奴婢的改變不了。伺候好慕筠煙更衣，

　　“青鸞，你在床上躺著，裝成我的樣子，只要不出聲，沒人知道?！?/p>

　　“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你還有傷呢?！鼻帑[擔(dān)心慕筠煙傷勢，若真有三長兩短該如何向季落沉交代。

　　慕筠煙隔著衣服撫上背上的傷口，小時候練功受的傷，可比這個重多了，現(xiàn)在她才明白，孟施為何逼著她每日練功。

　　“沒事，已經(jīng)不疼了?！鼻帑[只得目送慕筠煙出府，她是慕筠煙的丫頭，自是事事以她為主。

　　慕筠煙趁著無人之際，將鳳凰牽出將軍府，她在將軍府待不了多久了，鳳凰的出現(xiàn)，就瞞不住她的存在，將鳳凰安頓在臨江一個客棧的馬舍，交了銀子，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夜幕黃昏，輾轉(zhuǎn)許久，詢問到將軍府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是府上一位資深沈嬤嬤，從慕晴珊進府時，便在將軍府，對府上之事了如指掌，不知為何，慕晴珊消失，沈嬤嬤也不見了，只知道，沈嬤嬤的老家是城內(nèi)舊巷中，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對柳如絲物證有了，可僅憑還身薄，還不夠，如今身懷有孕，季落沉的苦苦相求，她沒有時間了。

　　城內(nèi)喧囂，舊巷口不不遠，徒步就能找到，舊巷人煙稀少，寥寥數(shù)人，皆是兩鬢斑白的老人，“老人家，請問這附近可有一位姓沈的阿婆？”

　　老人緩緩抬頭，“沈阿婆？怎么都找她，她早就不在這里了，回去吧?！?/p>

　　慕筠煙低下眼簾，沉思后：“不在了，老人家可知道沈阿婆的家在何處？”

　　老人指了指轉(zhuǎn)角處：“喏，就在那兒，幾十年都沒人住了，早就成廢墟了?！?/p>

　　“多謝老人家。”慕筠煙道謝離去。

　　老人搖搖頭，“真是執(zhí)拗～”

　　門口盤節(jié)的蜘蛛網(wǎng)，滿地落葉，堆積的灰塵，不免覺得荒涼，“沈阿婆，你是生還是死……”風(fēng)吹亂發(fā)絲，看來這一趟是白來了，除了她，還有誰，來找過沈阿婆，太多謎題，如迷霧般看不透，慕筠煙轉(zhuǎn)身欲離開。

　　角落處，一雙經(jīng)歷滄桑的眼眸注視著，看清慕筠煙的面容，瞳孔一緊，“少夫人……”

　　慕筠煙猛轉(zhuǎn)過身，掃了一眼角落處，明明聽到了有人，“阿婆，若你還在這里，可否出面想見…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了…”

　　“少夫人？你真的是少夫人？”一個滿頭銀絲，滿臉皺紋的老人從角落里走了出來，發(fā)髻梳理的柔順，雖身穿棉布衫，佝僂的身軀微微彎曲，但行動卻鏗鏘有力。

　　慕筠煙輕笑，她就知道，上天對她不會太薄，“您可是沈阿婆…”

　　慕筠煙的一眉一眼，一顰一笑，讓沈阿婆雙眸起了薄霧，粗老的手掌欲輕撫慕筠煙臉頰，可還是忍住放下了，聲音不禁沙?。骸澳悴皇巧俜蛉恕闭Z氣中帶著失落，想想也是啊，這都過了多少年了，她都老了，少夫人還會這般年輕么。

　　“沈阿婆，我姓慕…是…”

　　“你是少夫人的女兒？”沈阿婆雙眼泛著螢光，這…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少夫人她明明…”沈阿婆痛苦流涕，輕聲哭泣。

　　慕筠煙伸出雙臂，讓沈阿婆注視自己“阿婆，我的母親，慕晴珊，她沒有死，可是卻為了生下我，難產(chǎn)而死了…”

　　沈阿婆撫上慕筠煙臉頰，相似的眉眼，清麗淡雅的面容，連耳垂都與慕晴珊如此相似，激動過后，“來，孩子，快隨我進來，別讓人瞧見了?！?/p>

　　沈阿婆把慕筠煙帶入舊宅側(cè)一個掩人耳目的入口，這居然是一個地窖！

　　“阿婆，您就住這兒？”

　　沈阿婆用衣袖把凳子擦了又擦，“孩子，坐這兒?！?/p>

　　慕筠煙頓時心酸，把阿婆扶著坐下“阿婆，您也坐?！?/p>

　　“好孩子，這和善的模樣和你母親一模一樣，若她還在，該有多好?！?/p>

　　“阿婆，您為何住在這兒？聽附近的人說，您早就不住這兒，卻有人找您？”

　　沈阿婆輕哼：“不住在這兒，我哪還有命活呢。”

　　“您不是將軍府的老人了，怎么還會落得如此地步？”慕筠煙總覺得事有蹊蹺，就算是告老還鄉(xiāng)，也不至于是這般田地。

　　說到將軍府，沈阿婆回憶那些年，倒也是過的愜意，可是自從那以后，一切都變了。“老人…老了，就不中用了，連少夫人也保不住，好在老天保佑，給少夫人留下了血脈，只是你這孩子，從小無父無母，過的清苦。”

　　慕筠煙安慰：“母親雖不在，可我命好，有一個待我極好的養(yǎng)母，還傳授我一身絕藝，一點也不清苦。”

　　“那便好。”沈阿婆欣慰不已，她一生無兒無女，為了照顧時將軍，放棄了自由身的機會，時將軍對她來說，就如同親生孩子一般，看到慕筠煙，就像是自己的孫女。

　　慕筠煙的出現(xiàn)，絕不是巧合，難道是出了什么事：“孩子，你可是認祖歸宗了？”

　　“是，我回去了，父親覺得虧欠，想著盡力彌補?！币磺械囊磺校瑫r將軍就像是引火的繩索，因他而起，燃之不盡。

　　說起時將軍，沈阿婆一肚子火氣，“他是覺得虧欠，他欠少夫人的何止一點點，這么多年了，他可還記得少夫人為他付出的點點滴滴，為他拼死生下一個女兒。彌補，早干嘛去了，花前月下，盡享齊人之福！”

　　“阿婆…”

　　沈阿婆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默默輕嘆：“孩子，早就聽說將軍失散多年的女兒回來了，卻不知是你，你回來，她們可有為難你？你父親可還護著你？”

　　慕筠煙把進府后的一切都告訴了沈阿婆，除了季落沉，和腹中的胎兒。

　　待說完，沈阿婆搖頭苦笑：“做得好，她們竟敢如此對你，雖然少夫人不在，可你的養(yǎng)母把你教的極好，也不會再步她的后塵了，我也放心了，百年之后，我也有臉面去見少夫人了?！?/p>

　　“阿婆，您沒有孩子，以后我就是您的孫女，給您養(yǎng)老，孝敬您…有我在，您一定會長命百歲?！?/p>

　　“好，好。”沈阿婆說著說著眼眶又蒙上了薄霧。

　　慕筠煙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該說，沈阿婆只字不提慕晴珊當(dāng)年之事，是否有難言之隱還是什么。

　　沈阿婆見慕筠煙心不在焉，也知道來此不會是找她那么簡單：“孩子，有什么話就直說吧，阿婆知道的都會告訴你?！?/p>

　　“阿婆。”慕筠煙握緊沈阿婆的手。

　　沈阿婆拍拍手背：“阿婆雖不是多精明，可也是經(jīng)歷了太多，你好好的將軍府不待，跑到這里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找我敘舊吧?！?/p>

　　知道瞞不過，“阿婆，您可知道柳如絲當(dāng)年害我母親的證據(jù)？”

　　沈阿婆皺眉：“你問這件事，可是想報仇？”

　　“是，不瞞阿婆，養(yǎng)母去世后，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報母仇，所以，我才來找阿婆，希望阿婆有重要的證據(jù)?！?/p>

　　沈阿婆漠然起身，似變了一個人：“你回去吧，這里沒有你要的證據(jù)，既然你與攝政王已經(jīng)被賜婚，該好生準(zhǔn)備準(zhǔn)備，其他的就不要過問了。”

　　慕筠煙凝望沈阿婆佝僂的后背，“我與攝政王婚事，不過是這幾日之事，況且因為母親與太后早年為我與皇上定下婚約，與攝政王的婚事，將軍府為了我不便遷入皇室紛爭，瞞了下去，幾乎是無人知曉，阿婆是如何得知？”

　　面對慕筠煙的質(zhì)問，沈阿婆無以應(yīng)對：“知道便知道了，何來理由，回去吧?！?/p>

　　“阿婆，其實，你早就在關(guān)注將軍府，關(guān)注我的一舉一動，是不是？”

　　“回去吧…”阿婆的語氣帶著乞求，她害怕，害怕自己忍不住把一切都說出去，害了所有人。

　　慕筠煙不信阿婆當(dāng)真如此，“阿婆，你那么在意我母親，怎么會容忍她死得不明不白，難道是害怕我找父親報仇么？”

　　沈阿婆滿臉淚水，轉(zhuǎn)過身面對慕筠煙：“孩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好的做攝政王妃?！?/p>

　　“阿婆，回不去，從我回到將軍府，一切都回不去了…”慕筠煙苦澀望著沈阿婆。

　　“冤孽啊……”

　　慕筠煙乞求：“阿婆，我沒有時間了，這件事了結(jié)，我就會回到花谷，再也不問世俗?！?/p>

　　“什么叫沒有時間？阿婆不明白！”

　　沈阿婆始終不肯說出一個字，慕筠煙無可奈何：“阿婆，我…懷孕了…”

　　“什么？”沈阿婆目光從慕筠煙的臉上轉(zhuǎn)向腹部，

　　“您覺得，若我的孩子出世，她會不會成為柳如絲對付我的把柄？阿婆想必您比我清楚?！?/p>

　　沈阿婆在慕筠煙臉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慕晴珊的影子，是什么，讓母女兩人命運如此坎坷?！笆菙z政王的？你們不是還未成婚？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這件事若是讓他人知曉，就算將軍不把你打死，唾沫也能將你淹死??！”

　　慕筠煙握緊沈阿婆的手：“阿婆，這件事說來話長，若非如此，我絕不會冒險來打擾您?！?/p>

　　沈阿婆知道勸阻不了，“你可知道，這件事關(guān)乎將軍府存亡，若你嫁入王府，更關(guān)乎你的后半生?！?/p>

　　“我知道，所以，只待這件事了結(jié)，我回離開東臨?！蹦襟逕熤烂恳淮尉駬穸家馕吨x別，她也待夠了，報了仇，回到原來的地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就滿足了。

　　“離開？？你如今懷著攝政王的孩子，就是攝政王的人，他怎么會允許你帶著他的骨肉離開！”沈阿婆氣急敗壞，她已經(jīng)縱容了將軍府發(fā)生的事，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慕筠煙重蹈覆轍。

　　慕筠煙神情淡漠，一五一十的把她與季落沉的相遇緩緩道來，他們之間，沒有情，更沒有愛，只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將來，季落沉?xí)行膼鄣呐?，最期盼的孩子，她的存在就是一個多余，慕晴珊之苦就算不能親眼目睹，也深有體會了，哪里來的兩情相悅，不過是形勢所迫。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蹦襟逕煹恼Z落，沈阿婆疼惜不已。

　　慕筠煙倒是淡定如常，輕撫平坦小腹：“母親不在了，她便是我最親的人，阿婆，您還愿意瞞著一切么？雖然我不知您在將軍府目睹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您既清楚母親的為人，不然您怎么會隱藏于此呢！”

　　沈阿婆嘲笑自己：“孩子，你果然和少夫人一樣聰慧過人，我本有個孩子，可惜幾個月大便生病離開了，將軍比我兒小幾月，為了專心照顧將軍，放棄了再次生育的機會，丈夫覺得我不愿再孕，也離開了，于是我便長留將軍府，照顧將軍?！?/p>

　　慕筠煙不知沈阿婆身份竟如此，即是奶娘，時將軍怎會讓她流落至此呢?！澳歉赣H呢？您是他的奶娘，他難道不知道您的處境么？”

　　“哎～奶娘，除了喂奶，其他的就不是親娘啊，將軍自是待我如親母，可將軍是有母親的，你也是快成母親的人了，難道你愿意其他女人代替了你的位置，成為你孩子的母親嗎。”落到這個地步，沈阿婆也是咎由自取，也只有自己受了。

　　慕筠煙輕擁阿婆：“阿婆，您受委屈了?！睍r老夫人豈是簡簡單單的婦人，慕筠煙也算是有所領(lǐng)教了。

　　“委屈什么，倒是苦了你，也苦了少夫人?！鄙虬⑵虐矒岬?。

　　“阿婆，事到如今，您還是不愿意把柳如絲的罪行說出口么？”

　　沈阿婆深思熟慮后，“孩子，既然你決定如此，那我自然不會再放任柳如絲欺負你們娘倆，有阿婆在，誰都不能再從我眼前使壞！”

　　慕筠煙舒心一笑，她不知道沈阿婆對慕晴珊是何感情，可卻明白，阿婆如此對她，原因都是因為慕晴珊，“阿婆，謝謝你。”

　　“不過，你沒有十足把握，阿婆當(dāng)然不會讓你深陷困境，待水到渠成，阿婆自然會現(xiàn)身。柳如絲不知道我還在臨江，若她知道，不會如此平靜?！?/p>

　　慕筠煙當(dāng)然明白，若非如此，沈阿婆怎么會隱藏地窖這般陰寒之處，“阿婆，待此事過后，我會帶您一起走！”

　　沈阿婆欣慰淡笑，她苦了一輩子，操勞了一輩子，到這般年紀(jì)還奢求什么呢：“好，阿婆等你，地窖寒冷，回去吧，懷著身子，可別受了寒?！?/p>

　　“阿婆，您照顧好自己?！蹦襟逕煼判牟幌?，雖然阿婆在地窖生活多年，可地窖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沈阿婆把慕筠煙推出地窖：“走吧，你我皆不可暴露身份，早些回去，免得被人抓住把柄?！?/p>

　　慕筠煙久久不愿離去，一來放心不下，二來，她找到了沈阿婆，那柳如絲呢，巷口老人說的，不單單是她一個人來找過沈阿婆，那個人是誰？是時將軍？還是柳如絲？她想不出其他人。

　　“對了，前些日子，我見攝政王來過此地，似乎也在尋我！”沈阿婆把遺落的告訴慕筠煙，她不知季落沉為何也要找她，她一個老婦人，有何處值得季落沉來地處，現(xiàn)在她明白了。

　　季落沉！慕筠煙心底一酸，就算她對他決絕，他也要替她調(diào)查，穩(wěn)定心神：“阿婆，您回去吧，我先走了?！?/p>

　　沈阿婆見慕筠煙失魂落魄的離開，搖頭輕嘆：“多情總被無情擾，何處落余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