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馥郁的花香襲來,他幾步走出門,帶著點不可思議的欣喜與焦慮。
屋外一樹繁花璀璨,大片大片的粉白漫山遍野,在淺淺的微風中飄下絢爛的雨。
這心曠神怡之景,卻令故地重游之人心中升起難言的酸澀,而當看到樹下站著的女子時,早已心慌意亂,悲傷與歡喜紛雜,愧疚與懊悔交織,分不清,理不明。
他愣在原地,凝珠落襟,靜靜地,輕輕的。
似是不想再打擾了她。
而少女卻似感覺到什么般轉身,她手中持著一截折下的花枝,嬌嫩的花瓣沁著淡淡的粉。
她含笑的唇瓣比輕軟的花兒還要柔軟,向著落了滿身花雨的孩子招招手,用比花露還要甜美的嗓音念著一個熟悉的名諱。
她是爛漫如花的女子,有著無比溫柔和善的面龐。
含羞吐蕊的粉桃沁出淡淡雅雅的香,送別了展翅的鳥兒,卻傳不到高天之上,再引歸來的方向。
他接過少女手中的花枝,看著那張猶如雞蛋般沒有五官的面孔,淺淺地笑了。
就像那個已經在記憶中模糊的名諱一般,他早已憶不起少女的容顏。
''謝謝。''他說。
就如同暫斷一份念想。
那截花枝在風艾卿手中消散,花瓣凋零,最后只剩一截漆黑的枯枝,綿延的花海如同退潮般散去,幻境已破。
呈現(xiàn)于眼前的,則是一座湖泊。
湖心中央一只龐然大物匍匐著,漆黑的皮毛斑駁破損,鮮血橫流,一絲一縷滲進澄澈的湖水,蔓延開血玉似的紋路。
少年臉頰染了一抹鮮亮的紅,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巨獸腹內,牢牢握住那因深嵌入臟器而只余一點劍柄的兇器。
就在這時,巨獸的身體突然鼓動起來,如同九月懷胎般脹得渾圓,然少年神色不變,腰線緊繃,臂腕發(fā)力,猛然抽出利刃。
與此同時,一群群赤蝶從裂口出噴薄而出,縈著月華四散起舞,氣宇磅礴,綺麗奪目。
少年于月華下挽了個劍花,兩指抹去劍脊一點血跡,在赤蝶包圍間橫削一劍,后長吐一口氣,收式,背劍而立。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蝶群化為漫天星屑,落進赤碧暈染的湖水間浮動閃爍。
風艾卿看得愣神,那是……
少年悠然轉身,殷唇含笑,一條猩紅的舌舔過指尖的余血,他似乎不想對這個肚皮凹陷的妖獸尸體亦或是其他什么多做解釋。
那雙赤瞳明亮如月,落在風艾卿眼中,似淬了火的寶石,在巨獸凹癟的殘尸前,是嗜血的本性。
自己真的可以栓住一頭野獸嗎?還是說,從一開始,自以為是的垂釣者才是真正咬住了勾子的魚兒。
但轉念一想,風艾卿長舒一口氣,怎么可能??梢暂p而易舉地屠山,章山又有什么是需要他精打細算圖謀的呢?
晏和踏在水平如鏡的湖面,竟未濺起一絲漣漪,卻讓風艾卿逾加繃緊了神經,靈海之內浪起千尺,正如心境激蕩不安,他鴉睫一顫,終是棄了平靜,凌冽如霜。
然而少年卻在中途棄了手中劍,攤開掌心,一步一步,緩緩靠近岸邊之人,一雙赤瞳沁著笑,軟得像融化的糖漿,他向風艾卿伸手:''走吧。''
風艾卿有些不知所措,也正是這么個愣神的時候,晏和趁機抓住了他的手猛然一帶。
只聽得一聲''嘭!''的落水聲,湖面濺起一朵巨大的水花,波紋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