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剛從疲憊的陪玩之旅回來,就蹲伏在花圃前,手扒在被微雨浸濕的石板,若有所思地望著里面的郁金香。迫近初冬的金烏潺湲進(jìn)霧蒼白的帷幕,卷起風(fēng)還一縷馨香到木門前。
此時花圃原先的閑置的荒土已長出嫩綠的芽,這是征得主人同意并由他親自采購花種的藍(lán)色虞美人??上ХN下的時間太晚,如果沒有玻璃溫室的話,想必它們還沒長成,就會被抹殺在凜冬的嘆息。
把廚房收拾干凈的杰克,已經(jīng)在整日的搗鼓食材中頗有信心,胸有成竹地開門準(zhǔn)備迎接被苦役的姑娘,結(jié)果許久地怔在原地。
雖然他很早就允許她接近那塊花田了,但她從來沒像今日這樣舉止反常。話語梗塞在喉,他轉(zhuǎn)身便走進(jìn)屋內(nèi),撥打電話,靠在窗欞邊余暉照耀不到的盲區(qū),用余光觀察著郁金香旁的少女。
對方很快就接聽了,他沒有說話,匿形的怒火攀附顴骨的青筋。
“伍茲小姐到家了嗎?我把她送到里士滿發(fā)現(xiàn)沒法進(jìn)去,我就讓她自己回來了,她總不能走幾步路掉進(jìn)湖里了吧?”
耐心聽約瑟夫講完,杰克抿了抿翕張的干燥薄唇。本想接著沉默,可轉(zhuǎn)眸瞥見艾瑪正抬手,用掌心溫柔地?fù)崦ò?,隨即軟下心腸,輕嘆聲后問道:
“你告訴了她什么?”
“什么意思?噢,我只是帶她去看了你的畫。她早晚會知道惠斯勒的存在,你派她去陶爾德,就該料到她將有所猜疑。”
約瑟夫稍作停頓,像是在咀嚼文字般,隨后繼續(xù)娓娓道來:“不過,就像我說的,你那幅畫是她自己猜到的。甚至還沒走近她剛看第一眼就猜出來了,問我是不是你畫的?!?/p>
“我覺得這沒什么好隱瞞的,就告訴她了?!?/p>
“怎么可能…會畫郁金香的畫家明明還有希區(qū)柯克、莫奈……而我早期的畫上也能看出模仿他們的痕跡?!?/p>
“哦不,杰克,說不定是你小看了你們之間的羈絆呢?”
坐在副駕駛的約瑟夫回?fù)魬蛑o道,翻開管家遞來的拍立得影集,來到某層四宮格相冊頁。想起那天黃昏,如火如荼的雀音與悲催的自己,他掩面隱忍住笑意,舉起手腕把給艾瑪·伍茲新照的拍立得,放進(jìn)右下角唯一的空缺。
這組照片都是在暮色時拍攝的,他們都離成年僅有一步之遙。
那時的杰克正手拿畫筆,沐浴希冀。他則與克勞德同框歡笑。
他們都曾百般期待時光倒流,可終等來的只是最初時那場,繁春溯洄到的枯冬。積攢多年流淌的陽光,也在拉克西絲扼斷生命線的那刻,凝結(jié)破碎。
指腹挪到左下角頭披白花的金發(fā)姑娘,他再瞟過旁邊的綠眼睛杜鵑,叩擊回響。
“啊,這哪里有為什么呢?就是我的直覺而已,他看起來就像那種擅長描繪自然的印象派畫家呀?!?/p>
“以前來這里參觀的時候,我就很喜歡這幅畫的氛圍,春光作序的郁金香花海與童話故事里的風(fēng)車,多美啊,像遙遠(yuǎn)情緒的夢核。嗐,我早該想起來這是出自他手筆了。”